“轰轰.”
轰鸣声中,两架炮车猛然往后一退,浓浓的白烟从炮口喷出,马上又被呼啸的北风吹散。
两发两三斤重的炮弹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溪水,猛地撞进了大木桥边的两座破烂木屋,顿时就在木板墙上轰出了两个大窟窿。
负责操控这两门火炮的炮手发出一阵欢呼,随即又拥上前去,先把后退的大炮推回原位,然后就手脚麻利的清理炮膛,填装弹药。
这两枚突如其来的炮弹当然谁也没打着,被击中的那两座破木屋中的一座原本倒是陈丕成他们埋伏的屋子,但是现在里头的人都冲出来了,就剩下一空房子了。不过两声轰鸣还是“轰醒”了那些被陈丕成用一枚手榴弹给炸蒙了的常胜勇营的鸟枪兵,这帮广西山区里出来的兵勇也真是骁勇异常,当即背上鸟枪,丢下抬枪,抽出腰刀,便嗷嗷叫着迎向陈丕成的小伙伴。
“刀牌长矛阵,左两向西,右两向北”
陈丕成这个时候已经从地上跃了起来,他看见对面的清兵居然没给自己的一手榴弹炸散架,也是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嚎叫一声,下达了命令。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跟着他一起冲杀出来的几十个手持刀牌、长矛的孩子兵马上停止冲击,开始就地组阵,很快就摆出两个刀牌在前,长矛在后的刀矛阵。
其中一个阵由十二名刀牌手组成个宽大正面,十二名长枪手在后,一步步逼向清军的鸟枪兵。
而另一阵则面向冯子材带领的一百几十个清军的刀矛兵,他们排出了一个六人正面,刚好布满街道,六名刀盾手并进,之后是十二名长矛手,队尾还有六名刀盾手冲预备队。
这一阵童子兵则没有推进,只是封住了冯子材的退路。
另外,这两个编制为“两”的太平军童子兵的编队后面,还各有一名两司马押队,而陈丕成则又从腰带上摘下一枚小锤子模样的手榴弹,站在两队太平军童子兵当中,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考虑要炸谁?
而冯子材的反应也够快的,看到太平天国的童子兵堵了自己的后路,马上张开喉咙大呼道:“向后转!向后转矛兵在前,给老子冲!盾兵在后,护住后路.叼你老味,杀!”
冯子材手下的常胜勇营还真是够勇的,愣是顶着不断从高处射来的子弹,完成了重新组队,用几十支长枪为先锋,向陈丕成麾下的童子兵冲了上去。
陈丕成看见这伙清妖竟如此悍勇,赶忙拿出个火折子把手榴弹的引线给点了.天使殿下前一阵子在给他上课的时候已经说了,对一名天国圣步兵来说,没有一颗手榴弹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再来一颗!
而在陈丕成点引线的时候,两名童子兵的两司马几乎同时发出了暴喝:“冲!”
童子兵战士们同时嚎叫,矛手将长矛放平,刀牌手则全力举起沉重的藤牌,大家一起向前冲锋,同时齐声高呼:“皇上帝保佑我们!”
冯子材手下的几十名鸟枪兵虽然肉搏的本事也不差,但毕竟只有一把腰刀,根本抵挡不住童子兵的长矛刀盾阵,很快就被击溃,纷纷向木桥上逃去。
但冯子材亲率的一百多步兵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一个冲锋就逼得当面的童子兵节节后退,挡在前面的童子兵纷纷倒下,后面的少年战士虽然都毫不犹豫地填补进去,但依旧挡不住冯子材的手下。
好在陈丕成已经数完了数,把手里的那枚手榴弹再一次丢出去,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冯子材只觉得背后一阵炙热的怪风扫来,他一个没站稳就扑倒在地,一张脸面还猛地撞在了地面上,撞了个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就在他要晕没晕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杂乱的湖南口音的呐喊声:“杀清妖,分田地”
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广西口音的惊呼:“不好啦,大佬挂了,大老被炸死了.”
“叼你老味,原来我已经挂了,这下完喽.”
冯子材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冯子材虽然倒下了,但是姜畲市中的战斗并没有马上结束。他手下的那些广西兵可不是寻常的“烟兵”能比的,要不然他的巴图鲁是哪儿来的?
现在哪怕失去了冯子材这个大佬,这群跟着他一路从广西郁林州山区里杀出来的老兵也没放弃抵抗,只是无法在大街上组成战阵,而是散开后退到了街边的房屋当中,继续抵抗。
那些退过了溪水桥的鸟枪兵也没一走了之,而是守着溪水桥南面的桥头,还用手里的鸟枪噼里啪啦的往姜畲市里开火,那两门架在桥下的火炮也有一发没一发轰击着对岸的房屋。
太平军那头“三板斧”一样的猛击一过,好像也没了后劲,童子兵们仿佛被溪水河南岸的两门火炮给吓住了,不敢靠近木桥和溪水河北岸,他们手里又没什么远射的武器,只好抓了些俘虏,抬上自家兄弟的尸首和伤兵,便往镇子内部撤退了。
至于那些操着湖南口音的“新兄弟”显然战斗力有限,眼见着冲进了几间冯子材部兵士盘踞的屋子,结果都给打了出来,然后他们也没气力再攻,只是据守了附近的一些房屋和清军相持。
于是姜畲市的战斗,居然在清军这边的指挥官冯子材“挂掉”后,陷入了僵持现在就看谁的援兵先到了!
嘈杂的溪水南岸官道上,一小队骑兵匆匆赶来,领头的一个队官出示了一面令旗,官道上正席地而坐的清军步兵们连忙让开一条道路,让这一小队骑兵一直到达了向荣的中军所在。
“小虎,姜畲市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冯子材是不是撞上长毛大队了?”向荣朝一个虎头虎脑,身材魁梧的少年骑兵发问。
这少年骑士名叫虎坤元坤,是向荣麾下参将虎嵩林的儿子,在向荣手下当个骑兵把总,极为骁勇,很得向荣赏识。
“军门,卑职已经查清楚了,不是遇上了长毛大队,只是遇上了几十个童子兵,十几个潜伏的神枪手,还有二三百新附贼的乌合。”虎坤元坤说。
“就这?”向荣不敢置信,“冯子材干什么吃的?这也打不过?”
“军门,冯千总.可能殉国了!”虎坤元坤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常胜勇营只跑出来四十七人,守在溪水河南岸,其他都陷在姜畲市镇内,正在和长毛巷战。据撤出来的常胜勇营的弟兄们说,冯千总被长毛投掷的炸雷给炸死了!”
“这怎么可能?”向荣大吃了一惊,相当不祥的预感已经涌上心头了。
“军门,长毛厉害,要不咱们先撤回易俗河市吧。”
提出撤军的是个粗壮汉子,西北口音,脸颊上有一条刀疤,看着有些凶悍。他是跟着向荣一起出川剿贼,把川北镇总兵剿成了“已革总兵”的刘长清。
虽然看着凶,但是战意却不大足,还没遇上太平军主力就打退堂鼓了。
向荣很想点头同意,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然后就给了刘长清一白眼:“赛中堂就是叫咱们来给程制军解围的,现在中了个埋伏,折了不到一百人就退兵?咱们可有八千人呢!”
合着是死人死少了?
刘长清无语了。
“军门,那咱们就把大军展开,把大炮架上,全军压上去打姜畲市,如果能拿下姜畲市作为据点,解救湘潭县城之围困可就容易了。”
这回提建议的是个一脸烟容的消瘦武官,一样是总兵衔,还是个“如实缺”的总兵!他是永州镇的总兵,不是候补,也不是已革。只是现在大清没永州府了,永州府现在归了冯云山.
“这还差不多!”向荣明明知道这方案不怎么样,但还是皱眉道,“传令,布阵溪水南岸把咱们的大炮都架上,狠狠地轰!!
再去扎几十个皮筏子,准备强渡溪水,从姜畲市两侧强渡过去,包抄长毛的后路!
再传本官将令,各营都要挑选锋抽上的给五两银子的赏,洋烟管饱,酒肉管够,凡有先登之功者,赏银五百两!
斩敌首一级者,赏银五十两!”
最后,向荣还扫了眼跟前几个信心不足的副将、参将,努力用鼓舞人心的语气道:“诸位,如今官军汇集长沙周遭,总兵力不下五万,而伪天使罗逆之兵最多只有两万,五万打两万,优势在我,只要坚定进攻,奋勇杀敌,官军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