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裕桐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不用去了,以你的身份就算在警队总部大楼住下,也施加不了什么压力。”
“我听说,这次死了两个安保,还有一个销售重伤住院?”
闻言,秘书有些失落,本来他提出这个计划,就是准备远离心情不好的郑裕桐,免得被当成出气包。
现在计划失败,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斟酌道:“没错,是有两个安保被匪徒打死,还有一个女销售,被打中了大腿,现在已经截肢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伤亡。”
这时,传真机开始工作起来,阵亡的两名安保,以及那名女销售的资料,被传真了过来。
郑裕桐拿起单子,大概的看了两眼,道:“资料显示,他们三个都是金店的临时工,所以不享受正式员工待遇。”
“那两名阵亡的安保,一家给一万块丧葬费,至于那名女销售,给八千就差不多了。”
“再买一些水果花篮,安排人去探望一下。”
听到这个处理,秘书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出事的时候,郑裕桐给出的条件,也都大差不差。
对于这个抠门的老板,秘书早就习惯了。
顿了顿,郑裕桐继续道:“对了,再给那个女销售几张优惠券,以后如果再想买公司的金饰,一律打九折。”
闻言,秘书问道:“如果,他们的家属,不同意这个条件怎么办?”
人死了,而且还是在工作岗位,履行工作职责身亡的,只给一万块,相当于安保人员不到十个月的薪水。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家属,都不会同意这样的赔付条件。
郑裕桐却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还有必要问我吗?”
“之前是怎么处理的?这次还怎么处理。”
“随便找一家社团,给他们点好处,那些家属们自然就会老老实实的同意。”
“明白。”秘书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出了门。
秘书开着车出了门,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酒吧。
这个时间段,酒吧还没有营业,秘书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纹龙画虎,留着碎发的古惑仔拦了下来。
“你是边个啊?不知道现在是非营业时间吗?”小弟上下打量秘书一番,问道。
秘书丝毫不慌,道:“我的老板姓郑,来找太子哥。”
闻言,另一名小弟问道:“看你打扮得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是道上混的,搵太子哥有咩事啊?”
秘书秒懂,当即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两张五百元港纸,塞到两个小弟的手里,道:“麻烦带我去见太子哥。”
两名小弟这才点点头,其中一人道:“跟我来。”
小弟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包房门口,刚要进去,就被在门口站岗的韦吉祥拦住,道:“做乜野?太子哥在里面搞马子呢,如果不想被酒瓶爆头的话,你最好还是等一会儿再进去。”
随后,他又将目光放在秘书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这位是?”
带路的小弟从口袋当中掏出一盒骆驼,从中抽出一根,递给韦吉祥,道:“有生意上门。”
韦吉祥叼着香烟,点头道:“稍微等一会,我帮你去跟太子哥说。”
“多谢了。”小弟拍了拍韦吉祥的胳膊,随即转身离开。
秘书刚想说话,却看到韦吉祥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将耳朵贴在包房的门口,仔细的听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好似用嗓子挤出来的闷哼声响起,韦吉祥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色劳力士,道:“正好两分钟,不多不少。”
秘书见状,忍不住调侃道:“古惑仔都戴金劳力士,看来这行是真赚钱。”
韦吉祥却摇摇头,道:“假表来着,别说金的了,就算是最普通的钢带版本,我都买不起。”
虽然他在洪乐稍微有了一点地位,但充其量是比最底层的四九仔高一头,哪怕每个月不愁温饱,但却赚不到多少银纸。
金劳力士,离韦吉祥还太过遥远。
“走吧,太子哥完事了,我带你进去。”
韦吉祥说着,就推开了包房的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捂着脸,夺门而出。
韦吉祥刚想去追,却被太子叫住,“不用管她,明明都出来做陪酒妹,还玩卖艺不卖身的那一套,简直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太子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没有系扣子,胸口处露出了浓厚的胸毛,脖子上戴着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手上拿着看不出牌子的雪茄,神情很是嚣张。
不过,太子的老豆身为洪泰的龙头,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太子哥真是好雅兴,实在令人羡慕。”
秘书稍稍拍了一个马屁之后,就坐到一旁的沙发之上,右手却不小心按到一滩粘稠的液体之上,下意识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却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皱起了眉头。
借着昏暗的灯光,秘书将掌心处的不知名液体,蹭在了沙发之上。
太子抽了一口雪茄,将胳膊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翘着二郎腿,道:“行了,我们之前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找我?”
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随身的提包中,拿出三张照片,推到太子的面前,道:“这三个人,之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但是现在出了一点意外情况,两死一伤,公司也出于人道主义,出了丧葬费。”
“但是,这个世界上刁民实在太多,我们不希望他们利用公司的善良,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更多。”
“所以,我希望太子哥,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太子拿起照片,随便的看了两眼,就将其扔在一旁,道:“小意思,这个数。”
说着,太子伸出五根手指。
秘书又从提包里拿出一沓港纸,推到太子面前,道:“公司发的丧葬费,还有五万块的酬劳,太子哥点点。”
太子用手指夹着雪茄,指着秘书,道:“不用点,如果你敢骗消遣我的话,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既然收了银纸,我就保证他们三个人的家属,不会乱说。”
“我的能力,你应该知道。”
秘书点头道:“太子哥出手,自然万事无忧。”
又拍了一番马屁之后,秘书就告辞离开。
包房内,只剩下韦吉祥和太子两个人。
太子瞥了一眼韦吉祥,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头吗?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没有问题吧?”
这段时间,韦吉祥一直围着太子大献殷勤,这样的蛋散,不用白不用。
“谢太子哥成全!”
闻言,韦吉祥十分的激动,仿佛在看到出人头地,正在向他招手。
“你心里有数就好。”
随便敷衍一句,太子将手伸向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五百港纸,直接将其扔在地上,道:“这是你这次行动的费用,省着点花,千万别大手大脚的。”
“谢太子哥。”
韦吉祥蹲下身子,将港纸捡起来,看清楚面值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但是有昏暗灯光作为掩护,再加上太子压根就没用正眼看他,所以没有被发现。
“行了,快点去做事吧。”
韦吉祥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走出包房的那一刻,韦吉祥的脸色,已经黑得好像锅底一样。
这时,之前带路的小弟,缓步走来,瞥了一眼韦吉祥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太子哥心情不好?”
他们这些下属都知道,每当太子心里有火气的时候,就拿他们这些下属当出气筒。
“在我们这些人面前,他的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而且,就太子这个样子,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佬,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跟他。”
“让我做事,就给我五百文,他每天喝酒的钱,都得几千块!”
或许是有了倾诉的对象,韦吉祥当即就开始抱怨起来,言语当中,尽是不满。
那名小弟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以后还想不想在洪泰混了?竟然敢说这种话?”
“太子虽然好色、目中无人、对于我们这些小弟动不动就是非打即骂,甚至还有很多下属的马子和妻子,都被他给强上了……”
“但是,谁让他的老豆,是洪泰龙头呢?”
“你的老豆是做什么的?码头扛大包的,我的呢?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
说到这里,小弟长叹一声,似乎在感慨,道:“现在这年头,不比谁有能力,而是看谁投胎投的好啊!”
“只要太子的老豆一直是洪泰的龙头,就算我们再看不惯他,也只能忍着,别无他法……”
韦吉祥却是反驳道:“谁说的?和记的威龙豪,不就是靠着自己一路杀了出来,从最底层的四九仔,只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成为了港岛四大社团当中,最年轻的龙头坐馆!”
“从来没听说,威龙豪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老豆的原因。”
那个小弟却反问道:“整个港岛社团,不,整个珠港澳,甚至就连宝岛都算上,又出了几个威龙豪?”
“就一个!”
“剩下那些小的社团不说,就说港岛四大社团,现在的龙头坐馆,除了威龙豪之外,又有边个是靠自己上位的?”
眼看韦吉祥不说话,小弟继续道:“新记向言?号码帮葛智雄?还是洪兴的蒋家兄弟?”
“我承认威龙豪巴闭,但他这样的人物不说万年不遇,也是百年难得出一个。”
“大部分的人,要想出人头地,都得有一个好老豆,一个好家庭,能省不少力气……”
说到这里,小弟有些失落,道:“听我老妈说,年轻的时候,我老豆差点就加入义群,做了古惑仔。”
“如果当初能跟着跛豪混,估计我现在也算是一个二代了……”
韦吉祥却摇头失笑,道:“你老豆当年要是真的做了跛豪的小弟,估计现在也会进赤柱。”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做事了。”
韦吉祥出了酒吧,来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了几个电话。
很快,四辆摩托车,就先后的停靠在酒吧的门口。
每辆摩托车上,坐了两个人。
“祥哥,大家都到齐了。”
摩托车手将头盔取下,纷纷对着韦吉祥打招呼。
韦吉祥点点头,问道:“家伙都带了吗?”
小弟们指了指车座下面,韦吉祥了然,随后也从一旁的小巷子当中,推出来一辆红色的摩托,上面贴着花里胡哨的贴纸,跨上去之后,将头盔拿在手里,道:“跟紧我。”
随后,韦吉祥戴上头盔,踩下离合,直接将油门拧到底,胯下的摩托车犹如一个红色的箭头,直接就窜了出去。
“跟上!”
那些小弟们见状,右手也全都拧死油门,脚下离合配合,跟了上去。
街道上,一辆辆摩托车不断的穿梭在车流之间,看起来危险无比,引得无数车主咒骂!
可是,韦吉祥等人,却觉得帅气无比,甚至将这些咒骂,当成了夸奖。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第一个安保的家。
一座老旧无比的唐楼,韦吉祥站在楼下,抬头望去,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一行人刚上四楼,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门口,正在哭哭啼啼。
“闪开,全都闪开,洪泰办事!”
小弟们抽出腰间的开山刀,拿开包裹刀身的报纸,不断的挥舞着,大喊着。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一幕,连忙让开一条通道。
小弟们簇拥着韦吉祥,来到死者的家属面前。
看着眼睛红肿的中年女人,依旧不受控制的抽泣着,韦吉祥有些难受,但是使命在身,他也只能从口袋当中掏出一沓银纸,道:“这是公司给你们的丧葬费,一共一万港纸,数数吧。”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女人当即愣了一下,正在一旁安慰女人的老人,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女人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连忙问道:“你说多少?”
韦吉祥板着一张脸,道:“一万港纸。”
“现在都是这个行情,如果换做一个没有良心的老细,说不定连一分钱都没有。”
“别找事,收下吧!”
随后,韦吉祥就将这沓港纸,扔在女人的面前。
“我丈夫死了,是被持枪的蒙面匪徒打死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金铺的财产!”
“我不求你们老细对我家男人感恩戴德,怎么连买命钱都不愿意出?”
“难道,在他的眼中,一条人命就值一万块吗?”
女人没有去管地上的银纸,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死死的盯着韦吉祥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着,如同杜鹃泣血!
一旁的老人,也附和道:“我儿子每天做工都非常的认真,绝对不会偷懒耍滑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呀?”
“一定是搞错了,对吧?”
面对女人的眼神,韦吉祥下意思的挪动眼神,不敢去看。
至于老人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他更是不敢面对。
因为,事实,从来都是残酷且冰冷的。
韦吉祥总觉得,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视之下,他的良心,充满了不安。
“这件事情你跟我说没用,总而言之,这银纸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留下一句话之后,韦吉祥逃也似的转身离开,视线躲闪,从始至终,没有与女人进行交汇。
“我大哥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再敢废话,这就是下场!”
一名小弟恶狠狠的说着,举起手中的开山刀,用尽全身力气,砍在了门框之上!
霎时间,木屑四溅,中年女人下意识的护住老人。
这时,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费力的举着扫把,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别伤害我的妈妈!”
一旁的小弟冷哼一声,一脚就将小女孩踢飞在一旁,撞到门框上,昏迷不醒。
那满是补丁,浆洗到发白,但却一尘不染的裙子,瞬间多出一个黑色的巨大脚印!
“你们这群禽兽,竟然对小孩子下手,我跟你拼了!”
看到女儿昏迷的场景,女人的眼角,立刻就涌出两行清泪,咆哮着,朝着动手的小弟冲了过去。
女人本弱,为母则刚!
这一刻,女人仿佛带着无匹的勇气,誓要将男人打倒!
但是,男人和女人生理上的鸿沟,显然不是勇气能够轻易弥补的。
啪!
四九仔抡圆了胳膊,对着女人的右脸,直接就是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将女人扇倒在一旁。
老人想要帮忙,却被另一名小弟,用开山刀的刀背,砍在了胳膊之上,瞬间就疼得她冷汗直流。
“贱女人!”
“如果你再不识好歹的话,我们就将你的女儿卖去马栏!”
“像这种紧俏货,一向有不少客人喜欢,保证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小弟吐了一口浓痰,放下几句狠话之后,晃动着手上的开山刀,大摇大摆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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