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崽此次轻装出行,明面上只带了二十来个便装的侍卫。
这样一来,便极大地降低了他被认出来的概率。
毕竟泉州又不是人人都见过小胖崽。
只知道陛下和小神仙都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眼神锐利地盯着每一个路过马车的人。
只看得过路人两股战战。
小胖崽看着路上衣服上打着补丁的人,又看看自己泛着光彩的衣服。
“他们怎么变了呢?”
他在这里这么久,没有看见身穿补丁的人啊。
贺夫子一直在看他。
看他眼神疑惑,还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便是微微一叹。
他该如何去说,那是因为泉州官员,以为圣驾已离了呢?
谁又知道,小胖崽要杀个回马枪。
贺夭越和小胖崽接触,便越为小胖崽的赤忱打动,他知道,太子是个极为纯粹的人。
不忍见他难过。
“衣服上有布丁不算什么,臣从前连补丁都打不起呢!”贺夫子没说谎,他出生时,生母便离世了。
父亲再娶后,后娘便处处苛待。
最后他只留得住生母留下的书籍,还有一间茅草屋。
冬天冷啊,水面处处结冰,他打着哆嗦,替人誊抄书籍。
这还是镇上富户见他可怜又聪慧,好心提供生路。
尤记得他参加科举时,衣着破烂的连搜查的人都懒得多看。
小胖崽听了,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夫子,以后我的衣服给你穿。”
贺夫子想到他总是穿的几件龙袍,难得沉默了。
“殿下自己穿便好。”
两人说话间,便有一些人聚拢过来。
侍卫拔刀喝止,吓得来人跪倒在地:“老爷见谅,小人只是想问问老爷可需带路?”
他们这伙人,个个都佝偻着身子,且看起来都老态龙钟的。
见这些人在这停顿许久,便以为这位老爷是迷了路。
想到家中几口人的生计,便大着胆子上前了。
小胖崽听得响动,撩开帘子便探出了头。
看了看他们破破烂烂比那些打补丁的人还要凄惨,小胖崽有些难过,他问道:“你知道上阳村在哪里吗?”
老者见他说话,旁人便低着头退到后边去。
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位小公子才是最重要的,他点头如捣蒜:“小人认识。”
“那你带路吧。”小胖崽没有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贺夫子瞧了瞧,问:“殿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应该给多少铜板?”不是银子,而是铜板。
贺夫子听得眼中一亮,问道:“为何不给银子。”
小胖崽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夫子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所以给大柱金子的时候,才说了这是御赐之物。
只是小胖崽没文化,说不来。
听了贺夫子教的,便知道原来是这个道理。
他奇怪的是,这是夫子教的,为什么还要问鱼儿呢?
他的眼神那么坦荡。
只是纯粹的疑惑而已。
贺夫子早知道他年纪小小,有时候却格外有道理。
可亲眼看到自己所教授的,便他学以致用,这种感觉,谁人能懂呢?
贺夫子看着他,只觉得心中舒适,无法言喻。
小胖崽见他不答,便自顾自地和老者聊起了天。
一开始对方回话时,还是小心翼翼满是讨好的。
但他实在太可爱,太像画里走出的小仙童了。
看得人不自觉就轻声细语,放松了身子。
从老者的口中得知,他家境原本还成。
只是前些日子涨了潮,把他屋子都给冲塌了。
说来也怪,几十年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
家里的物件不是被冲走了,就是没法用了。
好在官老爷们没有不管他们。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闪着格外信任而又崇敬的光芒:“听说,是因为陛下和小神仙来了。我什么时候能见着小神仙一眼呢?”
老者说到这里倒有些不好意思:“小公子,也许小神仙长得就是你这样呢!真俊啊。”
小胖崽原本来听得认认真真,心里思索着办法,突然被这样夸奖一句。
爱听夸奖的胖宝宝鼓了鼓胸膛:没错,就是我,我是小神仙。
贺夫子看着他那小动作,心中想到,还是个孩子啊。
日后,可要多读一点书。
小胖崽知道的话,只怕不叫他夫子,而是叫魔鬼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若不是跟着引路的几人,他们早就到了。
小胖崽还让人去买了一些吃食,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
倒不是不舍得给自己的,只是他给了别人也不会吃。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夕阳西下,小胖崽才到了上阳村。
告别老者后,小胖崽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有些不明所以。
他知道,晚上不会有人出海的。
他一路来时,遇见的人也很少。
这似乎是个没多少人的村落。
想到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小胖崽有点难过。
大柱失踪了五年,而老婆婆在这样的环境下,日复一日的等待。
他知道什么叫做等待。
是不敢哭泣,不敢言说。
是日日夜夜都幻想着,心中的那个人能出现。
是睁眼时的失望。
“笃笃——”侍卫敲门,可屋中并没声响。
小胖崽心里一沉。
侍卫们破门而入,就见大柱和老婆婆被绑到一角,眼神惊恐。
一见到小胖崽,大柱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他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口。
小胖崽气得发狠:“究竟是谁?朕不过刚走,便有人抢了金子!”
他实在生气,身子都在发抖。
贺夫子忙将他搂到怀里,连声安慰。
大柱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一个劲地说:“小神仙别气,小神仙别气。”
小胖崽眼中含泪,心里愧疚无比,只觉得若不是自己给了金珠。
就不会有人打这个主意了。
1002心疼极了,一直哄小胖崽。
可最终的大柱却说,抢了他们的是他娘的兄弟,他们不能追究。
因为他不在时,若不是他们的照顾,他娘也活不下去。
善恶只在一瞬间,这样的事实摆在小胖崽面前,令他不知道如何分辨。
小胖崽给大柱一家留了一些铜板,又遣人叫泉州官员多看顾这些刚回家的人,还有带路的老者一家。
然后一路坐在车上,不言不语,贺夫子三番几次找他说话。
小胖崽不想他担心,只好强颜欢笑。
把一向气定神闲的贺夫子急得心乱如麻。
马车一路疾驰,圣上已派人问过几次,实在看不下去那些折子,便独自一人骑着马来了。
半路就撞见了小胖崽。
粉雕玉琢的孩子趴在窗上,孤独地望着若隐若现的月亮。
圣上见了,只觉心疼。
刚要唤他,就见小胖崽与他对上视线。
霎时间,泪如雨下:“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