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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1章 公子救下的,非是我一人的性命
    青衣书生也认出了姜黎,是以面上有些许的惊讶。

    但他显然不是轻易为外物所影响的,很快便恢复了原先清冷淡雅的模样。

    他略颔首,便再次看向白术:“我要一些跌打药。”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最便宜的就行。”

    “你用?”

    白术走到药柜后面,见书生摇头,说是他娘扭伤了脚踝,便将刚刚拿出的药散放回去,重新拿了个巴掌大的药瓶出来:“这是一等跌打药,需半贯钱。话说在前头,可不是我坑你——你先前拿回去的那些调理用的药,与劣等的跌打药药性冲突。”

    书生面色微红了一瞬,从袖中摸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荷包,只倒出了有零有整的一百八十三文。

    “还差三百一十七文。”

    白术熟门熟路的拿出一个账本,边写边道:“老规矩?”

    书生紧绷着的下颌微点,拿了跌打药便要离开。

    “这位公子。”

    姜黎上前一步,“方才多谢你在雨中扶了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某随父姓裴。”

    裴姓书生似是鲜少会与女子攀谈,只这一会儿,白皙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晕,眼神更似是不知放在何处,最后看向了姜黎身后的白术,局促的摇头:“姑娘客气了。”

    “公子救下的,非是我一人的性命。”

    姜黎垂眸,实现落在自己只略有一些鼓起的腹部,轻声道:“大恩虽不轻易言谢。可若是不谢,便失了礼数。往后裴公子若有什么难处,但凡我能帮得上的,定不会推辞。”

    裴书生摇头:“姑娘言重了。家中母亲尚在等裴某的跌打药,便先告辞。”

    书生走的极快,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了街角。

    “你也知道裴书生家的窘境?”

    不知何时,白术跑到了姜黎的身后,学着他家老师父的模样,故作高深的抚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吟道:“裴书生早年丧父,母亲因此一病不起,坏了身子骨。可怜他还是个垂髫小儿,就要支撑起门楣,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痛,才将寡母幼妹拉扯至今。”

    姜黎抿了抿唇,声音轻了几分:“他家中很是清贫?”

    “何止是清贫!”

    白术直摇头:“那简直是乞丐的饭兜子——比脸还干净!”

    姜黎越发迟疑。

    “方才……若不是他扶了我,我定会摔倒在雨中。”

    “嘶——!”

    白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怎么没有回报啊?”

    姜黎不安起来:“我、我该如何报答他?”

    忽的想起什么,她的眼睛微亮:“你方才说的‘老规矩’是什么?”

    “对啊!”

    白术一拍手,跑回了柜台后面,翻出了一个青皮账本,正是方才记下裴书生欠银三百一十七文的那本。

    “他这三个月一共欠了我师父八两又七十三文。”

    白术掰着手指算了会儿,“依照往年的情况,最多两个月,裴书生就会用抄书的银子先销了八两的账,然后……”

    “我帮他还了吧。”

    姜黎轻声细语的说道:“不止是这八两七十三文,往后半年、不,一年的欠银,我一并帮他抵了。”

    白术顿时喜得见牙不见眼:“那可好。我师父不用再被师娘拎着耳朵问他私房钱都藏哪里去了。”

    “咳咳!”

    后门处立时有人咳嗽起来。

    白术忙住了嘴,只冲着姜黎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模样。

    姜黎也跟着抿紧了唇,生怕惹恼了躲在后头、耳朵伸得老长的老大夫。

    眼见着屋外的雨势渐渐小了,姜黎将两张面值十两的交子递给了白术。

    “若是不够,下回来时我再给你。”

    “成。”

    白术应得痛快。

    姜黎顿觉自己好似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心下都跟着松快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来。

    雨彻底的停了。

    些许的日光透过泛了白的云层洒落,为天地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姜黎从宝善堂出来,鼻尖满是雨后新土的清新。

    好似方才那一阵急雨,连同她心头上层层叠叠不见天日的阴霾都吹散了些许。

    姜黎抬手遮目望了会儿天,才收拾了心情往回去。

    宝善堂虽是在金铃儿巷的巷尾,但还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宽阔街道。

    在路口迟疑了片刻,姜黎择了绕远的街道。

    好似绕得足够远了,她便不用回去面对想将她和腹中孩子一并杀了的慕凌川。

    “姜姑娘。”

    耳畔忽有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入。

    姜黎怔了一瞬,驻足望去,望见一人,更觉熟悉。

    乌韭见姜黎不住的看着他,耳边不期然想起刘婆子那番姜黎不安于室的话来,面色一冷,声音更冷:“主子要见你。”

    姜黎见乌韭如此,谨慎的退后了两步:“我不认识你的主子,我不……”

    “上来。”

    凌冽如泉又无半点温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姜黎的身子僵了僵,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莹润小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

    是慕凌川。

    他怎么会在此处?

    想起先前他在房中对她的粗暴,还有对孩子不加掩饰的恶意,姜黎不禁退后了两步。

    乌韭拦住了姜黎,面无表情的伸手:“姜姑娘,这边请。”

    姜黎的脸色更白。

    “请。”

    乌韭逼近了一步。

    姜黎迫不得已,只得往前。

    明明只有三两步,她走得却比一整条街道还久。

    姜黎终还是上了马车。

    才刚进去,她便听到了慕凌川的漫不经心的问道:“去宝善堂做什么?”慕凌川明知故问。

    “没……”

    姜黎本能的否认。

    只是才说了一个字,便被慕凌川冷笑一声打断:“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若有欺瞒——”

    他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姜黎一直护着的腹部,满是无声的威胁。

    姜黎心口急跳,胸口急剧起伏。

    不只是害怕。

    还有委屈,和一抹悄然滋生的愤恚。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不让她骗他,她便不敢骗他?

    凭什么……

    他不喜孩子,便能那般索求无度的对她?

    就因为他只当她是个物件?

    怕叫慕凌川察觉,姜黎偏过头去,喉中哽了一瞬,才哑声道:“请大夫帮我保胎。”

    “保胎?”

    慕凌川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

    视线落在车门处的姜黎,见她恨不能贴着门边,一副随时都要跳车下去的模样,慕凌川眸色渐冷。

    “乌韭。”

    话音方落,马车便在乌韭的鞭子下,往前窜出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