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承乾那不羁的神态与模样,李世民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轻声说道:“怎么?暴君是夸你?”
李承乾微微歪头,目光坦然地看向李世民,反问道:“难道暴君不是夸我吗?暴君又不是昏君,圣君也可以是暴君。”
“叫我暴君是因为他们怕我,而不是我昏聩,阿耶你说我说的对吗?”
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你说的有道理。”
李承乾端起手中的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老李,我想不明白,你怎么忍心让长孙无忌去死,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我是真的想给他一个安详的晚年,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听着李承乾的话,李世民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欣慰:“承乾,你真是长大了。你怎么发现的?”
李承乾回答道。
“如果你真的想让长孙无忌安享晚年,根本不会去找他,你去找他,他就会羞愧而死!”
听着李承乾的话,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见李承乾一脸疑惑,便问道:“怎么?你疑惑?”
李承乾坦率地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满心疑惑。
在他看来,如果大唐是一家公司,那么长孙无忌至少能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长孙无忌对于大唐的发展以及李世民的上位可是出了大力的,再加上和李世民那深厚的关系,李承乾实在想不通,李世民为何动了杀心。
李世民想起长孙无忌,心中也是一片感慨与唏嘘,缓缓说道:“因为朕要给你上一课。”
听到李世民自称朕,李承乾默默注视着李世民,神情专注。
“如果你不来问朕,朕也不会和你说这些。承乾,你觉得什么是皇帝?”
李世民目光深邃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道:“兵强马壮者,就是皇帝。”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对,也不对。”
“兵强马壮,但没有治国手段,哪怕当了皇帝,亡国也会很快。”
“兵马只是最基础的一步。真正的难点在于你当上皇帝后。”
“你踏上这一步后,能与你并驾齐驱的,只有历代帝王,而其他所有人,都会落于你身后一步。”
“哪怕是你母后,她都不能与朕站在同一条线上。”
“现在能与朕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是你,李承乾!”
“因为朕是皇帝,你也是皇帝。”
“只有帝与帝之间,才能够真正交流。”
李世民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我知道,承乾,你是个傲气的人,从小就傲气。”
“朕也不知道你的傲气到底依仗着什么!”
“八岁就敢和朕提这样的条件,朕也是个傲气的皇帝。”
“朕的傲气来源于朕打下了这个天下。”
“所以朕答应你让你发展咸阳,若是朕不答应,你发展得起来吗?”
“你把咸阳发展成这样,确实超出了朕的预料。”
“这也就是朕给你上的第一课,永远不要瞧不起任何人,哪怕是个八岁的娃娃。”
“朕若是不给你咸阳的管理权,这个皇位你又如何争?”
“朕有整整六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你一个咸阳,都不够你父皇这个老头子打得!”
李世民这话说得无比霸气,也无比自信,那帝王的威严与气魄展露无遗。
他当皇帝,不惧任何挑战与威胁。
李承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神色凝重,似在细细品味李世民的每一句话。
“承乾,朕虽然不知道你傲气的来源,但朕觉得这样不好。”
“朕是你的父皇,不会害你的。”
“你之前说的,李唐自你开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朕初听时也觉得热血沸腾,但仔细一想,真的能做到吗?”
“要是朕当时不向颉利可汗纳贡,不稳住突厥,那还有大唐吗?”
“文成公主确实没有嫁给松赞干布,可是你派兵打了吐蕃要死多少将士?有时候,不要太过意气用事。”
李世民的声音变得深沉而有力:“每个皇帝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一把剑。”
“一把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剑,朕的剑叫做仁。”
“你觉得仁软弱吗?恰恰不是。”
“仁剑杀人于无形,辅机他谋反了。”
“朕想留他不是真的想留他,是留给房玄龄,尉迟敬德,程咬金,李勣他们看的,他们看到了,自然会觉得朕仁义,对朕更加忠心耿耿。”
“你没杀了他做的很好,有帝王之气,若你当时杀了辅机这种重臣,那些老臣哪怕知道他谋反犯了死罪。”
“可是真的被你处死了难免心生芥蒂。”
“你想做的事让别人劝你做,这就是仁剑。”
“朕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只不过无言面对朕,这才自裁了。”
“仁剑就像是一面镜子。”
“虚伪的人看虚伪。”
“仁义的人看仁义。”
“辅机虽犯下大错,却也就是个仁义之人。”
“朕从来没有看错人!他对得起朕!也对得起观音婢!”
“连你都知道,长孙无忌见了朕就会羞愧的自裁。”
“可他为什么会感到羞愧,无法面对朕呢?懂了吗?这就是你父皇的仁剑!”
说到此处,李世民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长孙无忌的死,显然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内心冲击与伤痛。
那仁剑,伤人亦伤己。
“你已经逐渐理解帝王之道了不是吗?就像是你说的,暴君也可以是圣君。”
“暴这一个字,你不是已经开始拿了吗?”
“历代君王,最后难免都是孤家寡人,承乾,你运气很好,因为你感觉高处不胜寒的时候。”
“可以往边上看看。”
“父皇,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