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吴长生和铁牛也赶紧走了来。
胡倩亮着大眼睛,仔细的盯着孟渊看。
三个人历经午间的一场大战,亲眼见到孟渊先后用出天机神通绽春雷,以及突刺之法,乃至绚丽至极的浮光洞天,强杀一位同阶,镇压一个和尚,当真是霸气十足。
铁牛和吴长生见识不足,只觉得目眩神迷,而胡倩却是有见识的,知道孟渊精进迅猛,上三十三天必然又开了几处。
这般进境,非是寻常武人能比的,乃是少之又少的天才之姿。
犹记此人初至校场时还跟自己讨教过学问,可一转眼,人家已经迈入七品境界,能用天机神通了。
胡倩以前还在心里嘀咕孟师兄吃聂家的软饭,可到了今日,当真是又羡慕,又仰慕,只恨自家没有软饭让人吃。
“世子呢?”孟渊沉声问。
“在陈先生处。”胡倩抢答。
孟渊点点头,道:“一块儿过去看看。”
午间大战,独孤亢强势插手,那王秀才则被赶去请陈守拙。
没过多久陈守拙便赶了来,接管了杨有志一事,连带着杨氏带来的人都锁拿了起来。
不过那几个武师却走脱了,此事已经遮掩不得。
孟渊一直没出门,只在房中静修恢复,为的就是等着晚上的一战,是故并未和陈守拙交谈。
但孟渊知道陈守拙坐镇在杨氏租赁的小院里。
相距不算远,四人到了地方,就见院子里坐了几个捕快,王先生也在。
“哎呀!小孟老师!”王秀才赶紧上前行礼,“世子和陈先生在里面。”
他又贴上前,补了一句,“还有那个玄真和尚也在。”
孟渊点点头,侧头对胡倩三人道:“你们守在外面。”
入了房中,就见一盏灯火,陈守拙与玄真相对而坐,独孤亢坐在二人中间。
“你来了?”独孤亢道。
“我来了。”孟渊道。
“坐吧。”独孤亢邀请。
孟渊按住刀,坐在独孤亢对面,身侧就是玄真和尚。
那玄真手脚上都缠着布,上面还渗出了血,他看了眼孟渊脸色,而后抬起手,朝孟渊合十一礼,“孟施主当真天赋异禀,两番突刺神通,又强催浮光洞天,这么快就好了。”
“面色好些罢了。”孟渊叹了口气,道:“如今筋骨尚且疲软无力,我也是强撑着才过来看看的。大师若是此刻动手,在下一点还手之力都无。”
“不敢。”玄真小声道。
“这一次擒贼之事多谢贤弟了。”陈守拙笑着给孟渊倒茶,“贤弟机敏,若是没有你,还不知要查到何时呢。”
“分内之事罢了。”孟渊坦然受了“贤弟”的称呼,而陈先生的亡妻是三小姐的老师,这也算偷偷占三小姐的便宜了。
孟渊见独孤亢一直不吭声,就道:“三位在此可是论诗?夜间清明,贼人新除,想必是雅兴来了?”
“愚兄无有诗才,再不敢论诗了。”陈守拙指了指玄真,道:“闲来无事,世子邀我与这位兰若寺的高僧论道。”
孟渊看了眼独孤亢,独孤亢缩了缩脖子,道:“我们论‘通达’二字,孟小旗有什么见解?”
“诸位又作何解?”孟渊问。
独孤亢来了点劲头,道:“我说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乃是说,知道取舍,不为琐事牵绊,便能念头通达,有所作为。重在取舍二字。”
“这是儒家的观点,世子博学。”孟渊夸了一句,又看向陈守拙。
“我所论者,乃是绝学无忧。”陈守拙笑着摇摇头,道:“我曾读道家经典,勉强略有所得。重在断绝、摒弃。”
“这是说心中清明无尘,倒是与佛门渐修派的一些主张相类。”孟渊看向玄真,好奇问:“玄真大师呢?”
“贫僧尚武,一向少读经书,参禅上没下过苦功。”玄真虽是这般说,可又接着道:“不过老师教过我,乃是说放下心中的所执之杂念、所贪恋之妄想,继而驱除贪嗔痴,莫问是与非,而后能得心中清净,自此身负智慧,明心见性,晦明无碍。”
“这是狂性顿歇,歇即菩提。重在‘放下’二字。”陈守拙抚掌赞叹,又看向孟渊,问:“贤弟可有所得?”
“三位大家珠玉在前,我一粗鲁武夫,实在不懂这些道理。”孟渊十分谦逊,“在下虽说读过几本书,但着实蠢笨,无有所得。”
“不过,”孟渊看向玄真,道:“大道理我不懂,却对‘通达’二字略有些浅薄见解。”
“阿弥陀佛。”玄真只觉得此人方才还和气说话,可看向自己时就杀气升腾。
他往边上靠了靠,离独孤亢更近了。
“所谓通达,”孟渊一手按着刀柄,一边握着茶杯,道:“在我看来,不过是我说话有理而已。”
“那你不能随便说什么就有理吧?”独孤亢往前探头,好奇来问。
“世子说的不错。”孟渊赞了一句,笑道:“我也想过这件事,我该如何才能有理。后来我想明白了,自此我通达了。”
玄真见孟渊又看自己,他又往独孤亢身边坐了坐。
“怎么个说法?有什么大道理?”独孤亢来兴趣了,他纯质多年,最爱跟人打些无聊的机锋。
“哪有什么什么大道理?无非是我的拳头硬,我说的话就有理。”孟渊放下茶杯,“正因为我的拳头硬,我的念头才通达。”
“……”独孤亢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玄真低着头,呢喃起了佛号。
“贤弟确实通达。”陈守拙赞叹,“武人就该这般。什么前路阻碍、什么荆棘遍布、什么千难万难,一柄残刀,一把破剑,乃至一双肉拳,打开了就是。”
“兄长知我!”孟渊立即应声,“可惜无酒!”
“你别挤我了!”独孤亢见玄真一直往他身上靠,就一把推开玄真,道:“你晌午头那股子狠劲呢?”
“孟施主说我袈裟本无清净,我细思回味,如今明心见性,已然念头通达了。”玄真道。
这是说他心里不清净,有怀恋俗事虚名之心,故而惜命。而念头通达,便是说认输了。
“贤弟,有酒!”陈守拙摸出一小坛酒,也不打开,只是看向孟渊,道:“世子与玄真大师邀我做中,可我素知贤弟性情,乃是快意恩仇之人。愚兄推脱不得,只答应帮忙转圜一二。”
孟渊早知道是这个戏码,他瞥了眼独孤亢,独孤亢也不敢对视。只是不知道玄真怎么就信了独孤亢的话,怎么就低头了?
“我向来无有害人之心,对玄真大师也只是切磋,并未存了别样心思。”孟渊道。
玄真不吭声,只是拈着佛珠。
独孤亢推了推玄真。
玄真这才摸出一份信,一份羊皮卷,“日后施主若是到了平安府,贫僧愿尽地主之谊。这是不灭金身的天机图。请施主收下。”
孟渊不收,只是皱眉。
“是真的。”陈守拙道。
“唉,本来就没什么仇,大师真客气。”见已经杀不了了,孟渊叹了口气,无奈收下天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