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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门清
    李泽林赶紧解释,“二弟,二弟妹,朝朝没事,我也没事。”

    脚边缩着的朝朝也赶紧跳出来,指着已经商量好分赃的刑官师徒与验官书吏,小嘴叽哩哇啦,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李泽丰夫妻听得一愣,反应过来自家二哥与小侄女到底给他们的是什么后,李泽丰当场红了眼眶,拉着错愕不已的妻子,喊着俩傻愣愣的儿子,一掀衣摆,朝着李泽林跪下。

    “二哥大恩,侄女善心,我李泽丰铭记在心,从今往后我李泽林的命就是二哥的,兄长让弟往东,弟绝不往西,兄长……”

    “嗨!说这些外道作甚?快起来,一家子骨肉,什么命不命的。速速起来,从今往后你我兄弟齐心便是,眼下时间紧,别耽搁了,只有两个名额,为防有变,抓紧。”

    李泽丰一抹泪,看向妻子,无需多言,二人齐齐把身前俩儿往前一推。

    “不让二哥为难,我与娘子是大人,活了半辈子了,值了!只两个孩子尚小,他们还有大好未来,叫他们受了哥哥与侄女的大恩,以后叫他们兄弟还,弟在此多谢二哥,多谢侄女。”

    李泽林见弟弟明理,心下也触动,愧疚生起。

    按理,身为家中男丁,得家族培养,阖家有难,他本该挺身而出,护佑家小,不想眼下还是女儿的本事庇护家人,于他无干,李泽林深表歉疚。

    “是二哥没用,没护住大家,对不起。”

    “二哥你别这么说,倒叫弟弟愧的慌,且有两名额足以,二哥莫要如此。”

    边上三人见兄弟间的拉扯,其实这三也不是什么坏人,商量验看过后,发现那两颗东珠乃是极品,他们三今日绝对挣大发了,于是大手一挥,验官打岔道。

    “行了行了,大男人家家的磨磨蹭蹭不像话,且我们还忙着呢,耽搁不起。

    这样,看在这小女娃娃如此通透大方的份上,本官多允你们两个名额,你们夫妻也算上,且上来报上姓名,待本官勾画过后,速速行刑,免得节外生枝。”

    此言一出,李泽林三大人均大喜过望,又是一番连声道谢,待验官笔尖一勾,先是三郎李长茂,后是四郎李长英,兄弟二人被爹娘安抚着刻完字,紧跟着轮到李泽丰夫妻二人。

    李泽林守着看着,见弟弟一家得了圆满,不由的想起亲娘,摩挲女儿发顶的动作一顿,嘴巴动了动,再动了动,犹豫再三,终是开口。

    “那个乖宝啊,你还有没有?有没有……”

    有什么?朝朝下意识捂紧自己的口袋摇头,“没有。”

    李泽林不是不心虚羞愧,可想到枉死的父亲,与只剩下的母亲,他还是厚着脸皮,“乖宝,你祖母年迈,怕是受不了黥刑。”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要!”

    心里门清朝朝坚定摇头,觉得傻爹一点也不可爱,为防傻爹再念经,朝朝小爪爪一把捂住傻爹的嘴。

    “爹,你是我爹。”,所以我管你,“她是你娘。”,所以你管她。

    “老太太根本不喜欢我,看着大姐举报我都不管,白费你的请求,妈妈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爹,懂?”

    女儿童言稚语的控诉,让李泽林大为触动。

    是呀,那是他的娘,凭什么要让孩子替自己进孝?

    大难当前,多少人都做不到自家女儿这样,夜里冒险给他送饭,不惜暴露财物也要护他这个爹周全。

    自己何德何能?又凭什么为难孩子?勉强孩子去顾惜一个厌她恶她的祖母?

    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被女儿直白的眼神盯着,李泽林羞愧难当。

    再比对刚才女儿一喊,三弟一家没犹豫的齐来,母亲却远远站着仿如局外人。

    李泽林再说不出一句逼迫女儿的话,一抹脸,沉声道:“好,不给就不给,是爹错了,爹给朝朝赔不是。”

    “哼,这还差不多。”

    朝朝小脖子一扭,决定原谅傻爹一回。

    李泽林苦笑无奈,上前牵起女儿,边走边哄。

    “走,我们先出去,朝朝回头要仔细胳膊上的伤口,莫要沾水触碰污秽可知?”

    “知道了,爹啰嗦。”

    二人路过老罗氏时,李泽林羞愧的朝母拱手作揖,不想老罗氏只厌恶的看了眼朝朝,而后无视亲儿,竟利索转身,视若无睹。

    李泽林一顿,闭了闭眼。

    罢罢罢,生于此间,他不仅是子,还是父!

    独女年少,无母照拂,自己是孩子唯一的依靠,他若再偏心不管,亏待孩子,畜生无疑。

    为子不孝,罪过都是自己,将来母亲要发落,该偿该还,无论什么他都受着便是。

    豁然想通的李泽林直起身,定定再望了眼亲娘,牵着女儿果断离开。

    送女至女监甬道口,李泽林拉着女儿又细细叮嘱一番,直至狱卒驱赶,父女二人才依依惜别。

    “乖宝莫怕,要不了两日你就能再见爹了,且再忍耐忍耐。”

    李泽林猜的很准,父女分别的第三日,这日天未亮,甬道就传来动静。

    “醒醒,都醒醒,奉陛下旨意,尔等今日流放上路,现下全都出来到上头广场集合,待押解衙差前来点名验身后,尔等便可上路,前路漫漫,尔等须谨记君恩,好自为之。”

    哦,原来是终于要上路了。

    被吵醒的朝朝看了下手环时间,才凌晨三点,外头的更夫也才打完四更天的梆子。

    朝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急于见到傻爹的她,抄起睡得正香的傻鸟怀里一踹,根本不用狱卒催促,小短腿倒腾飞快。

    顺着狱卒的驱赶指引,一路跑过甬道,越过刑讯室,蹬蹬蹬的拾级而上,终于来到了来时走过的长长广场。

    抵达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无数火把将广场照亮,让朝朝清晰的看到外围把守的锦衣卫;以及诸多身着黑红制服,腰别大刀的交接皂吏;还有站在广场上探头驻足的……“爹!”

    “乖宝!”

    男监出来的比女囚快,李泽林早就在此翘首以盼,见到女儿小小的身影终于出现的刹那,李泽林面上一喜,一个箭步猛冲上来。

    凌冽的夜风刮着,却丝毫阻挡不了,父女俩相握在一起的双手给彼此带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