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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路遇
    段谷附近的一个山村。

    此处离县城已经没有多远,楚国大军沿着官道缓缓前进,看着旁边数百米外飘摇的炊烟,季书忽然有些好奇。

    “走,我们过去看看。”

    “是,老师。”

    陆逊挥了挥手,立刻有一名统领带着百骑去那小山村里先行查探一番。

    季书、陆逊则又带着百余人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大片良田的中央围着一个小村落,大约百余户人的样子。每家每户外围打上一圈简易的篱笆,屋舍主体以土墙草盖为主,村口竖立了一扇宽大的木质牌坊,上面写着“朱家村”三个大字。

    士兵的到来显然已经惊扰了村里的百姓,但羽林军士兵并未进入民舍,只是在村子外围布防警戒起来。

    见士兵没有进屋子抢掠,村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了一番,就挥手让围观的村民各自回去了。

    “朱家村村长朱旭拜见大人。”

    在村口等候的村长见季书等人到了近前,当即下跪一拜。

    季书快步上前,扶起眼前的中年男子,道。

    “村长无须多礼,我军将士路过此处多有打扰,我就顺道过来看几眼。”

    季书这般说,村长朱旭却不敢当真,低头躬身连连赔笑道。

    “官爷说笑了,不打扰,不打扰,官爷随便看。”

    见眼前的中年男子一副生怕惹恼他的模样,季书也没多说,只是信步在村子里走了起来。

    村子里的耕牛不多,转了个圈似乎只看到两头。家里养有家畜的也不多,季书只在三户人家的院子里见到了四五只鸡。

    与季书走访过的乡村来说,这里算是颇为穷困的。不敢说如今整个楚国的乡野都很富足,但至少季书路过益州时看过的村庄耕牛、家畜也比此处要多得多。

    看到旁边有处人家屋前没有围上篱笆,只是摆了块石桌,又堆了几块石头当石凳,季书图他旁边种了棵大树遮阴随便就坐了下来。

    村长朱旭见状,连忙吵屋里喊道。

    “老七,官爷来这儿歇歇脚,你家还有没有茶水快端上来!”

    季书本想说不用茶水了,但屋里已经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动,吓了季书一跳,不等季书开口,一个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提着一个不小的破旧茶壶走出门来。

    “来了来了,我们这儿只有一些自己种的苦茶,往来的行商也不收,就怕官爷喝不惯。”

    唤作老七的男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掩好了门,在季书面前摆下一只大碗,唰地一下倒好了茶水立在一旁。

    季书沉默了片刻,还是抓起碗喝了一口。饶是他心里已有准备,这苦涩也让他微微皱眉,吞咽之后只有一丝淡淡回甘。

    “茶还不错。”

    站在边上的老七憨笑着点点头,朱旭则似乎放松了一些,露出一丝微笑道。

    “大人说笑了,我们这儿的粗茶一般都只是留着自个儿喝的,实在是没什么招待了。大人不嫌弃就好。”

    季书抬头好奇地问道。

    “村长,听说段谷县城的百姓都被秦军抢走家里的粮食,你们周边的村庄没事吗?”

    “这,这周边几个村子都没被抢,许是官,秦,秦兵赶时间吧。”

    朱旭额头冒了几滴汗水,县城离此只有二十里,昨日知道这个消息时他也吃了一惊,暗中庆幸朱家村逃过了一劫。

    现在这批兵马自南边而来,分明是楚国的大军打了过来,朱旭心中了然,但也不知这楚国的官兵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心中忐忑,他只好有什么答什么。

    季书见朱旭一脸紧张,笑容不减,看向一边的朱老七。

    “老七啊,你家有几口人?”

    朱老七挠了挠脸,脸色通红地回答道。

    “家里只有我和贱内两人,不过我家只有一件衣服,贱内就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见客了。”

    “你家只有一件衣服?”

    不仅季书愣住了,连一直跟在身后不做声的陆逊也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朱老七并未回答,只是脸上更显得几分窘迫。

    季书此行就是想深入了解下秦国的情况,但眼下的情况也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村长,秦国赋税大致要交多少收成?”

    朱旭刚才也颇有几分尴尬,闻言讪讪道。

    “官府,旧官府的赋税十几条,经常变动,单田税是二十税一,但还有人头税、车船税这许多,全部交完一般要三成收成。”

    “老七家是因为田地早先年拿去抵债了,现在他是给天水城那边的老爷种地,还要多交两成租子,所以家里穷了些。”

    季书心中有些沉重。

    在秦国治下,百姓似乎依然生活在那个苛捐杂税繁重的汉末时代,只是还没有天灾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一半的收成都交上去了,你们够吃吗?”

    朱旭、朱老七听了季书的话都有几分惊奇,脸色也好了很多,朱老七憨笑着回答道。

    “够的,够的。”

    真的够吗?

    看他们面黄肌瘦,季书心中已有答案。

    “为何不逃去楚国。楚国土地归朝廷所有,不用向世家交租,流民开荒新田虽然产量少,但前三年免租,此后二十税一。田税虽然偶有变化,但是楚国施行的是一税法,没有杂税,多年来田税最多的也没超过十税一。”

    二人都是一怔,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劝他们逃往外地。朱旭早就猜到来村里的兵马是南边的楚国兵马,眼前的自然也是楚国的官爷,他摸了摸鼻子,回答道。

    “确实有一些楚国赋税很轻的传闻,但村里人多是听几个往来的商队说的,不知真假,大家伙不愿舍弃一切背井离乡去赌。而且日子苦一点还能过,若是被关隘守军抓到逃往外国会直接贬为奴隶发配充军或者卖去妓院、农庄。”

    季书沉默,楚国根除了田地依附,建立公会、工厂、医院、学堂、镖局,在世家还没回过味来时,已经从生产、道路、物流、医疗、知识等各个方面在构建起了庞大的国家依附体系,使朝廷对民间的影响力空前膨胀。

    而秦国则是加强了对民众的直接控制,反而将依附体系回溯到了战国时期的奴隶制,世家从中获利,更加膨胀的世家也更全力拥护董卓的统治。如果按这个发展下去,等战乱结束,秦国统一天下就会发现世家已经变成了影响朝廷统治的毒瘤。但,问题是秦国根本无力统一天下,战时这些世家都会成为董卓抵御楚军的力量。

    季书摸着下巴,孰优孰劣不是靠嘴上说的,他作为北伐军统帅,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打赢。

    “唉,我也该走了。伯言,你待会让士兵们运一车粮食来,每家每户送一袋米。”

    陆逊愣了下,点头应诺。

    村长朱旭和朱老七闻言大喜,连连道谢,朱旭热情地带着路,一路欢送季书等人到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