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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知晓了赵俊臣的诸般谋划之后,不仅仅只是顾全、詹善常、以及刘长安三人,即使是工部尚书左兰山,也同样是对赵俊臣产生了敬畏情绪。
这一点,通过他们的态度变化就可以看得出来。
詹善常、顾全、刘长安三人面对赵俊臣的时候,态度愈加的谦卑谨慎了,再不敢居功自傲、讨要好处;而工部尚书左兰山的态度亦是小心翼翼了许多,自觉得放低了姿态,再也不敢仗着自己的官职与赵俊臣相同而言行无忌了。
毕竟,不论赵俊臣如何解释,但有一点事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的。
那就是——赵俊臣的手段高超,远胜于众人,并且在赵俊臣的诸般谋划之中,他们这些人的存在都只是区区棋子罢了,而棋子一旦招惹了主人,就随时会变成一枚弃子!
所以,他们会心生敬畏,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敬畏”并不代表“忠诚”,往往还意味着疏远。
但对此,赵俊臣并不在意。
想要得到君子的效忠,仅仅只依靠“敬畏”二字是远远不够的,但若是想要得到小人的服从,除了利益关系之外,“敬畏”二字则是重中之重。
像是詹善常、顾全、刘长安等人,虽然并非是纯粹的小人,但也更加不是君子,他们投靠赵俊臣的根本原因也只是因为利益关系罢了,若是有一天出现了更大的利益诱惑,他们未必不会背叛赵俊臣。
所以,赵俊臣今日的种种表态,也正是为了树立威信、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敬畏之心,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愈加的服从自己,不敢轻易背叛。
其实,在此之前,“赵党”本质上只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联盟罢了。并非是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赵俊臣能够成为“赵党”领袖,也只是因为赵俊臣可以为众人谋取最大的好处罢了。
也正因为这般原因,在此之前。赵俊臣对“赵党”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强,若是想要进行什么行动,往往还需要说服其他的“赵党”官员,并没有一言九鼎的能力。
所以,赵俊臣一直想要树立威信。加强自己对“赵党”的控制力。
然而,赵俊臣从前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皆是有所不足,若是一味的树立威信,只会适得其反,让“赵党”官员们心生反感。
但如今,时机已是恰当——在赵俊臣伴驾南巡之际,“赵党”官员失去了赵俊臣的庇护之后,就仿佛是丧家之犬一般任人欺辱,这样一来。赵俊臣的重要性已是展现无疑,这变相的增加了赵俊臣的威望。
此外,赵俊臣即将要接手商税整顿的事情,权势必然会大涨,所以赵俊臣的实力也渐渐充足了。
所以,如今已是赵俊臣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
与此同时,黄有容已是即将要倒台失势,赵俊臣出于各种考虑,会全力将左兰山捧入内阁、担任阁老,到了那个时候。左兰山明面上的地位已是高于赵俊臣,或许就会造成“赵党”领导权混乱的局面,赵俊臣选在这个时候树立威信,也是为了预防这般情况的发生。
今日。赵俊臣详细解释自己的诸般谋划,其实就是向众人暗示一个事实——我的手段、心智、能力皆是要远远高于你们,既可以保护你们万无一失,也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这全在我的一念之间!所以,你们今后也不要产生什么小心思。乖乖听我领导就好!
当然,对于赵俊臣的想法,左兰山、詹善常等人依然是不知不觉,唯有大学士霍正源察觉了一些,但霍正源对此不仅没有感到反感,反倒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
出于性格原因,霍正源并不希望自己今后的领袖会是一位软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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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赵俊臣开始与众人商议吞并“黄党”的计划,大致不过是策反、收买、打压异己罢了,无需详细说明。
却说,就在此时,不到三十里外的京城之中,各方势力同样是酝酿着各自的计划。
在太子东宫之中,朱和堉得知了德庆皇帝如今已是驾临通州、即将要返回京城之后,连忙招来了“太子.党”的众多成员,商议对策。
其中,除了阁老程远道、少傅郭汤、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人之外,七皇子朱和坚同样是赫然在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七皇子朱和堉已是得到了“太子.党”所有人的认同与信任,开始堂而皇之的出席“太子.党”的各种聚会,明目张胆的为“太子.党”出谋划策,并且“太子.党”所有官员也皆是对此感到理所当然,并且已是将七皇子朱和坚视为“太子.党”的二把手,仅次于太子朱和堉。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对于七皇子朱和坚可谓是信任之至,对于朱和坚的建议亦是言听计从,从这方面而言,就说朱和坚如今已是成为了“太子.党”的真正控制者也并不为过。
此时,朱和堉与朱和坚坐在主位之上,程远道、郭汤、吕纯孝等人则是分坐两侧。
只见朱和堉原本刚毅的面容之上,此时竟是遍布愁容,缓缓说道:“父皇如今已是来到了通州,明日就要回京了!可惜咱们整顿商税的计划,不仅没有收获任何的成效,反而还让庙堂局势混乱了许多,明日我见到父皇之后,必然会受到责怪,我倒也不担心父皇的训斥,只担心咱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幸苦成果会毁于一旦,商税整顿之事也是无疾而终,那可如何是好?”
说完,朱和堉不住的摇头叹息。
近些日子以来,朱和堉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掌控了庙堂、并且开始依照自己的想法处理政务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朱和堉终于是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从前的肤浅,发现朝廷政局并非是凭借一腔正气就可以摆平的。
所以,如今的朱和堉,竟是渐渐成熟了一些,许多想法也不似从前那般天真了。
事实上。朱和堉经此一事之后,或许会逐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继承人也说不定。
只可惜,留给朱和堉继续成长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另一边。听到朱和堉的叹息之后,吕纯孝怒声说道:“只怪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竟是敢阻碍朝廷的政令,即使咱们屡屡杀鸡儆猴,也不能让他们心生畏惧。咱们整顿商税的诸般政策,不仅在中枢阻碍重重,在地方上更是变成了一纸空文!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够收获成效?”
阁老程远道亦是摇头道:“我朝的商税存在极大纰漏,所以必须要大刀阔斧的整顿,但若是咱们的整顿没有收到任何的成效,只是造成了政局混乱,却也无法得到陛下的支持,恐怕咱们这些日子的诸般努力,就要付诸于流水了!这般情况。着实恼人……”
郭汤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陛下的心思究竟如何,咱们如今还不能知晓,或许陛下未必就不会支持咱们……”
另一边,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朱和堉的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
无他,众人的观点虽然很多,但大都无用,只是一些抱怨与推测罢了。
如今的朱和堉,已是渐渐实际了许多。相比较抱怨与推测,他更希望听到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
于是,朱和堉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七皇子朱和坚,期望得到朱和坚的出谋划策。
注意到朱和堉的目光之后。朱和坚先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府中休养身体,对朝中局势没有太多的关注,听各位大人所说,难道咱们整顿商税的行动竟是没有收获任何成效?”
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包括朱和堉在内,所有人皆是有些尴尬。
毕竟,众人在朱和坚的谋划之下,先是破坏了沈黄同盟、冲破了黄有容的阻挠,然后又强行压服了百官的异议、顺利推行了整顿商税的决策,接着又在朱和坚的帮助之下,巧妙的营造声势、联合了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将整顿商税的想法转化为了实际的政令……
可以说,在整顿商税的初期,“太子.党”在七皇子朱和坚的辅佐之下,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可惜,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不好,做完了这些之后,他的身体自然是“坚持不住”了,所以也就不再参与“太子.党”的行动,安心去休养身体了。
当时,朝廷大局已是完全掌握在“太子.党”的手中,“太子.党”众人亦是信心满满,觉得在这般情况之下,即使没有朱和坚的帮忙,也足以让他们大施拳脚了。
然而,从那之后,“太子.党”竟是诸事不顺,商税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任何成效,反倒是庙堂局势愈加混乱了,“太子.党”的大好局面,亦是逐步丧失,时至今日,“太子.党”看似掌控着大权,但实际上已是举步维艰了。
简而言之,“太子.党”离开了朱和坚的辅佐之后,不仅是一事无成,而且还逐步丧失了原本的优势,连守成都无法做到。
如此一来,听到朱和坚的询问之后,众人自然是有些尴尬。
看到众人的神色,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鄙夷,但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模样,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之后,缓缓说道:“唉,商税乃是我朝最为敏感的地方,想要进行整顿,也确实不是朝夕之事,遇到一些挫折,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所以如今的局面虽然不好,但也怪不得各位大人,但这般情况落入父皇的眼中,只会落得一个无能的评价,所以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设法取得父皇的谅解,让咱们继续主持商税整顿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再另想办法扭转局势……”
朱和堉眼前一亮,只觉得朱和坚的分析一针见血,自己总算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建议,于是连忙问道:“哦?取得父皇的谅解?七弟你可有具体的办法?”
朱和坚微微垂头,仿佛是在沉思一般,实际上则是借着垂头的动作掩盖了自己眼中的隐隐激动。
朱和坚觊觎储君之位已久,自然不会真心帮助朱和堉扭转局面。
事实上。朱和坚只会提出一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计划,但太子朱和堉若当真是依计而行,那么朱和堉的下场只会变得更加的狼狈。
这个“看起来很美好的计划”,朱和坚已是准备多时了!
然而。就在朱和坚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位东宫太监急匆匆的来到太子朱和堉身边,并且向朱和堉禀报道:“殿下,有人自称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学生、今科殿试的榜眼,名叫赵山才。想要求见于您。”
听到禀报之后,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说道:“赵山才?他不是随父皇南巡了吗?如今应该正在通州伴驾才对,怎么会来到京城?”
另一边,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却是大喜,道:“殿下,那赵山才乃是何明前辈的关门弟子,继承了何明老前辈的帝王心术之学,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才智高绝之辈。并且他也算是咱们自己人,如今赶来京城,必然是为了给殿下排忧解难的,咱们何不招他进来?或许他会有办法解决眼前难局也说不定!”
太子朱和堉也曾见过赵山才几次,对赵山才的印象颇佳,所以听到吕纯孝的建议之后,马上就点头答应了,说道:“既然如此,就招赵山才进来说话吧。”
另一边,听到吕纯孝的提议之后。七皇子朱和坚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并且沉默了下来。
朱和坚也曾是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学生,深知何明权谋之术的高深难测,可惜朱和坚并不是太子。所以何明一直不待见朱和坚,从没有将真才实学传授给朱和坚,但朱和坚对于权谋之道可谓是天赋异禀,竟是凭借着何明所传授的些许皮毛,硬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
不过,也正因为朱和坚深知何明的可怕。所以当初德庆皇帝召回何明重新担任太子太师的时候,朱和坚却是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扮作土匪在半路上截杀了何明全家,因为朱和坚十分清楚,太子朱和堉一旦得到了何明的辅佐,那么自己的野心就再也没可能实现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山才如今虽然是名声不显,但他作为何明的关门弟子,朱和坚却是完全不敢小觑。
所以,朱和坚也就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所构想的那个“看似很美好的计划”,想要瞒过“太子.党”众官员不难,但未必能瞒过赵山才,这个时候若是冒然提出来,或许就会被赵山才拆穿!
另一边,在等待赵山才的时候,朱和堉也再次向朱和坚询问主意,但朱和坚只是说自己还未构想妥当,要再考虑一会,却是朱和坚打算亲眼见过赵山才的真实本领之后,再做决定。
然后,赵山才很快就出现了。
头顶着何明关门弟子的光环,赵山才虽然是资历浅薄、年纪轻轻,但“太子.党”众人皆是对他高看一眼,当赵山才出现之后,众人的目光亦是齐齐聚集在他的身上。
在众人瞩目之下,赵山才的神色淡定从容,只是快步来到太子朱和堉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赵山才,这厢有礼了!见过太子殿下,也见过各位大人!”
太子朱和堉问道:“山才,你不是正在伴驾吗?陛下如今还在通州,要明日才能回京,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若是让别人知晓了,恐怕你就要受到吏部处分了。”
赵山才摇头叹息道:“听闻太子殿下整顿商税的举动,山才又如何还能坐得住?到达通州之后,就私下离开了南巡队伍,急匆匆的赶回京城了!不过,山才身份低微,南巡队伍又是人数巨多,山才虽然是缺席了,但未必就会被发现。更何况,若是能够解除太子殿下的危局,即使山才被吏部处分了,一切也是值得的。”
“危局?怎么讲?”
太子朱和堉确实是成长了许多,竟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赵山才用词的严重性,连忙问道。
赵山才再次叹息一声,问道:“近些日子以来,太子殿下忙着商税整顿的事情,恐怕对于陛下南巡的经过没有投以太多的关注吧?”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段时间我一心扑在商税整顿的事情上,并没有关注父皇南巡的详细经过,怎么了?难不成父皇南巡期间出了什么事?”
赵山才见到太子朱和堉这般迟钝模样,下意识的再次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太子您该不会当真以为陛下这次南巡只是为了游玩吧?实际上,陛下这次南巡乃是另有深意,朝廷的局势亦是险些因此而产生巨变。”
听到赵山才的解释之后,太子朱和堉又是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快详细讲来!”
然后,赵山才向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党”众人详细解释了南巡期间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的斗法博弈、以及德庆皇帝打算趁机扳倒周尚景的深意。
听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诸般明争暗斗,所有“太子.党”官员皆是一片震惊,没想到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之中还有这般深意!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斗法经过,可谓是精彩至极,众人虽然只是事后打听,也同样是感到惊心动魄。
所以,当赵山才讲诉完毕之后,众人感到震惊之余,竟然还有许多人露出了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
见到众人只顾着听故事,竟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山才只觉得气急,又说道:“陛下与周尚景明争暗斗多年,扳倒周尚景一直是陛下的心中夙愿,在苏州的时候,陛下距离成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但就在这个时候,陛下他收到了太子您整顿商税的消息,为了稳定朝野局势,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对周尚景的攻击,无数的心血与准备亦是因此而毁于一旦……如此一来,陛下心中的恼火也是可想而知,太子殿下,您毁掉了陛下扳倒周尚景的计划,陛下如今对您可谓是极度的不满,绝不是几句训斥就可以过去的……”
说到这里,赵山才的表情愈加肃穆,又一字一顿的说道:“在陛下的眼中,太子殿下您如今已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严重一些,陛下或许已是产生了换储的想法也说不定……”
听到赵山才的这一番话,包括太子朱和堉在内,众“太子.党”官员才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尤其是他们听到“换储”二字之后,皆是表情慌乱、脸色苍白!
储君之位,乃是“太子.党”最根本的利益,若是朱和堉失去了储君之位,那就意味着整个“太子.党”都要烟消云散了!
在此之前,他们总觉得商税整顿的事情即使再严重,最多也就是得到德庆皇帝几句训斥罢了。
而就在“太子.党”众人慌张失措的时候,赵山才又说道:“事至如今,形势虽然严重,但未必就没有挽回的可能!”
随着赵山才的话声落下,七皇子朱和坚的眼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丝杀气!
在朱和坚看来,眼前的这个赵山才,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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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某些情况,虫子平时并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往往是晚上九点之后才可以抽空码字,所以即使倾尽全力,每天也只有一章,随着状态不同,字数在两千余到四千余不等。
其实,因为更新不给力的缘故,这本书的成绩很差,虫子每天码字,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转换心情。
但万万没想到,更新稳定之后,大家很是支持,让虫子非常感动!
今天没有公事,家事也有亲人帮忙,休息之余,也多写一些,以答谢大家的厚爱。
恩,六千字大章节奉上!明天会更新更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