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神色一肃,认真地说道:“母后若是真的要处置她,儿臣也只好与她一起,罪责同受!”
云娉婷神色一震,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震惊:“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来威胁我?”
“儿臣不敢,只是母后请体谅儿臣的一番……情不自禁。”李政涩然地说道,低垂着头,可是背脊却挺的笔直。
云娉婷的身体晃了晃,静芬急忙扶住了她,关切地唤道:“娘娘!”顿了顿,她交集地看了李政一眼:“殿下少说两句,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
云娉婷惨然道:“为他好?为他好他也不领情,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顶撞本宫!”
李政抱拳道:“请恕儿臣不孝!”
李政说完,站起身拉着顾晴好就向外走,身后传来云娉婷砸了茶杯的声音。
李政拉着顾晴好大步地向外走,顾晴好被动的跟着他,她想要拦下他,让他别走了,可是想到刚才他为了自己顶撞云娉婷的样子,就有些犹豫,终于,李政停下了。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政歉然地冲着顾晴好笑了笑,脸上却露出了几分脆弱之色。
“没,没事,我能理解。”顾晴好小心地说道:“毕竟皇后娘娘也是关心你。”
李政笑了笑,严重带了些温度,“你应该也知道,父皇……父皇我和母后都很冷淡,所以母后就给了我更多的关心,所以她对我的事总是格外的重视,这次我跟她说,我有了,有了心仪女子,所以她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你宣进宫里来,事先没跟你说,吓到你了吧?”
顾晴好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李政便道:“你想说什么?你大可以对我直言不讳,不需要顾忌。”顿了顿,他道:“就像你对许将军那样。”
李政觉得,他都这么说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客套,而且他都这么体贴了,应该也不会对他说什么诛心之语了,可是他忘记了,顾晴好是多么的善解风情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顾晴好认真地说道,“对不起二殿下,我很感激你对的垂青,但是我不能接受。”
简单干脆直白,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以至于想让人理解出别的意思都不可能,她就是在拒绝,明明白白的拒绝。
李政不禁苦笑:“我就那么差么?让你这么讨厌,还是说我哪里不好?”
顾晴好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你哪里不好,只是,我在边关徐州城,认识一个叫李政的人,他虽隐藏身份,战场上却勇猛无敌,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运气却不大好,可是他还是成为了一名勇敢的战士,是我信赖的战友,而现在是京城,你是二皇子。”
即使那些让她动容的回忆,对他来说,只是得到储君之位的手段而已。
她没有在意他的动机,依旧将他当成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
李政浑身一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就不行么?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可能与我母后合不来,可我会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这样也不行?”
顾晴好摇了摇头:“对不起。”
李政嘲弄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只是无法心悦于我而已,说什么身份差距,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是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堪,我还真的要谢谢你。”
“大将军!大将军您不能进去!”突然,一阵喧嚣声传来,几个太监并着侍卫跟在许天行的身后,像是想要揽住他,可是又不敢跟他动粗,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什么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就是了。
李政看着许天行,怒声道:“大将军这是何意?居然敢擅自闯宫!难不成是要造反么?”
顾晴好急忙上前道:“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误会,殿下息怒,将军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李政看着她全心全意地维护着许天行,眼神里带着关切忧心,那是从来没看过他的目光,心里一阵阵的发疼:“误会?我倒是要问问许将军,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不顾规矩,擅闯宫闱!莫非许将军当真是居功自傲?”
先是造反,再是居功自傲,也还好,居高自傲顶多算是无状,还判不了株连九族,顾晴好自嘲地笑了笑。
许天行的目光没看李政,对他的所言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顾晴好,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我来接她回家。”
李政浑身一震,他说了那么多,却都没有许天行这么一句话来的重要。
许天行看向李政,拱了拱手:“待我送她回府,自会进宫向陛下请罪。”
顾晴好微微侧过头,看着立在身侧的男子,突然明白了,那股让她变的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是因为她把这个人放在了心里,所以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开心,看不到他的时候会觉得思念,她大概终于明白了,娘亲说的,有个人会闯进她的心里,她想,她好像等到了。
李政说了那么多,却都没有他的一句,带她回家让他更感动。
顾晴好正专注地看着许天行,并没有发现李政也在看着她。他看着她,用那么明亮的眼神注视着别的男人,就好像再也看不到别人,心头突然一窒,并不是那种剧烈的通,但是却很绵长,仿佛再没有平息的一天。
顾晴好道:“我不着急回去,我想先陪你去跟陛下请罪。”顿了顿,她用毋庸置疑地口气道:“事情因我而起,不管是罚是罪,我都和你一起承担。”
两人相携一起向李晟的御书房走去,许天行并无任何慌张,一副闲适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心情还挺好。
顾晴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担心陛下怪罪你么?”
许天行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道:“担心啊,可担心了,不过有晴儿在,我就不是特别担心了,毕竟皇上宠你嘛!”
真的是信了他才有鬼啊!顾晴好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闯宫这事可大可小,二皇子说的没错,要是皇上真的想办你,别说谋反了,一个大不敬就够你喝一壶了。”
“嗯,所以晴儿一定要好好保护我。”许天行微笑着道。
其实许天行这也不算擅闯宫闱,以他的身份本就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只不过这权限是为了让他处理军务时及时上报,而不是让他来找媳妇儿的,这事顶多算他一个以权谋私,连玩忽职守都算不上,而且他如今功高震主,李晟还巴不得他犯点错惩戒警告他,但并不会重罚,所以许天行一点都不担心,反而看着小姑娘关心他,心里还挺美的。
顾晴好看了他好几眼,最后道:“我不信!”
两个人明明是去请罪的,可是这一路上聊着天说着话,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这真的是太嚣张了!
两人到了御书房的时候,李晟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了,云娉婷要对顾晴好下手的时候自然也听说了,他心里恼怒皇后,火气就都转移到了皇后身上。
“你也太不像话了!”李晟装模作样地斥责了许天行几句,“不过这次看你事出有因,又是为了晴儿,这事就算了。”然后扣了许天行三个月的俸禄,就把人给打发了。
顾晴好急忙笑道:“谢谢皇伯伯!皇伯伯您真是明察秋毫!是个好人!”
李晟看着她的笑脸,眼神闪了闪,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苏云来温婉浅笑的面孔,但其实以前苏云来很少这样大笑。
“晴儿先别走,跟朕说说话。”李晟温和地说道。
顾晴好有些不愿意,她刚刚差点在宫里丢了小命,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吃一顿,还留下来,她担心命不够用啊。
李晟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故意板起脸来:“怎么?不愿意啊?那朕可要好好的查查律例,看看许大将军擅闯宫闱是个什么罪名。”
顾晴好急忙道:“愿意,哪能不愿意呢?我最喜欢陪皇伯伯聊天了!”
许天行看着李晟异常温柔的眼神,隐隐蹙了蹙眉头,顾晴好冲他使了个眼色,许天行视若无睹:“不如末将也留下来陪陛下说说话吧!还请陛下给末将这个恩典!”
李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大将军打仗的本事天下无双,这聊天嘛,就不为难你了。”说着,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去去,赶紧回去,朕看着你心烦。”
许天行向外走去,还担忧地看了顾晴好一眼,顾晴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许天行这才不放心地向外走去。
许天行已走,李晟便看向顾晴好,冲着她微微一笑:“听说你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找阿暄的?他不听话么?”
“也不是不听话,他是被娘宠坏了,这次突然跑出来,娘担心嘛,我就出来找他了,阿暄总是顽皮,老是惹娘生气。”
“阿暄不听话么?”李晟不禁蹙眉,顿了顿,他又道:“当初阿……你娘怀着他的时候他就挺闹腾,一直折腾你娘。”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我爹总是想找机会揍他,不过一次都没有成功过。”顾晴好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为什么?”李晟不禁问道,顾君延想要做的事,还有能做不到的?
“我娘不准,她最疼阿暄了,只要我爹要揍阿暄,阿暄就躲我娘身后啦,我爹也没法子。”
“让晴儿受委屈了,你娘她也是疼你的。”李晟安慰道。
顾晴好一脸不以为意:“我没委屈啊,娘也很疼我的,更何况,爹爹最疼我,当爹娘的总要雨露均沾嘛!”
李晟哑然失笑。
两人这么一聊,就聊到了太阳下山,李晟干脆留了顾晴好在宫里用饭,直到吃完饭才送她出宫。
云娉婷听到消息,气得浑身发抖,把桌子的菜都扫到了地上去:“他这是做给本宫看的!他心心念念的想了那个女人一辈子,甚至连他的女儿都比旁人金贵!自己的儿子不疼,倒是眼巴巴的去疼别人的女儿!”
静芬心里发苦,还是把云娉婷给劝了下来。不过李晟和顾晴好两人相谈甚欢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宫里传遍了。
顾晴好回到将军府,许天行和两个熊孩子还在等她吃饭,一看到顾晴好回来了,苏澄急忙跑了过来扑进了顾晴好的怀里:“姐姐,我好想你,你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能吃饭了?”
顾晴好:“……吃吧。”
“姐姐一起吃!”
顾晴好摸了摸他的头:“姐姐吃过了。”
许天行眉头一沉,站起身,对着二人道:“你们先吃,我有话和你们姐姐说。”
顾靖暄也担心的不行,看到顾晴好平安归来也松了一口气,顿觉饥肠辘辘,看了一眼许天行,警告道:“求亲不可以啊!”
许天行:“……”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想要揍熊孩子了。
二人走到后院,许天行就看向顾晴好,迫不及待地问道:“二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顾晴好挑了挑眉头,颇有些诧异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皇上。”
“那是一会要问的。”
顾晴好摸了摸鼻子,自知逃不掉,便乖乖地回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后娘娘让我服侍二殿下,”见他眼神一冷,竟带了几分的肃杀,她急忙解释:“当然,我拒绝了!然后皇后就要把我拉出去打死……”
顾晴好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此时许天行的眼神差点把她给冻死。
顾晴好急忙解释:“不过二殿下救了我,然后……顺便跟我说,他心悦我,当然了,这个我也拒绝了。”说完,美滋滋地冲着他笑:“怎么样,我做的好吧?”
许天行脸色晦涩难懂,只看着她问:“为什么拒绝他?”
顾晴好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眼神也四处飞散,就是不敢看他。
“我,我年纪还小。”顾晴好故作镇定地说道。
十七岁的姑娘,其实并不小了,如果顾君延没有带她离开京城,以她的身份地位,怕是早就有人来提亲了,可是她跟着父母在外面自由惯了,也没有合适的任选,(其实是顾君延一点也不着急嫁女儿),所以这才耽误了下来。
许天行的星眸一黯:“哦,我还以为是因为我。”
顾晴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许天行上前了一步,长臂一勾,就环住了她的腰身,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里,“我也想跟你说,我心悦你,我没有显赫的出身,只有一个被皇上厌弃的义父,我是个将军,日后我也也肯定是要上战场的,也许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
没等他说完,顾晴好边已经打断他,如数家珍:“你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可是也没有一个随时要把我拉出去打死的娘,你没有给我安稳的生活,却给了这天下的百姓太平盛世。”
许天行的手骤然收紧,眼神熠熠生辉:“你说的,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么?”
顾晴好挑了挑眉头:“将军以为何意?”
许天行低下头,看着她澄澈目光的狡黠:“意思是,你也心悦我……”
顾晴好刚要抬起头,就被紧紧地抱住了,他一派的镇定,一双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一如既往的稳固,莫名就给人一种安全感,可以完全信任他,可是他的心跳却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心头突然一软,顾晴好伸出手,缓缓地抱住了他。
那一刻,顾晴好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圆满了,就仿佛是寻寻觅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的满足。
两情相悦是瞒不住的,比如眼神的交汇,总是会忍不住去追寻着那人的身影,不过好在苏澄和顾靖暄年纪还小,对情之一字并不了解才尚未发现。
这一日,李政去了云家,因为顾晴好拒绝了李政,云娉婷更着急替李政定下婚事,迫不及待的就想为他选出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来,好叫顾晴好知道她有眼无珠。
云娉婷看中的也是云家的女子,让自己的儿子娶云家的女儿,以后对云家来说也是一个保障。
云娉婷有命,边是李政不愿,也只好去云家做客,顺便……相亲。
等他终于从云家出来,就在街上看到了顾晴好和许天行二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顾晴好冲着许天行露出灿烂的笑容,许天行眼神温柔而宠溺,一脸纵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走远,可是心里那种,想要代替许天行站在她身边的渴望却越来越浓。
突然,云家的小厮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二殿下,找到了几个乱党。”
李政一怔,所谓乱党,其实是先皇乾元帝留下来的烂摊子,乾元帝是李政的叔叔,当初乾元帝想要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一直在打压李晟。
后来李晟在云家的支持下顺利继位,乾元帝的几位皇子都被李晟打压,这几年过的越发的辛苦,这次趁着三国大狙来犯的时候,居然联合乾元帝的旧部,想要逼宫。
还好李晟早有准备,用引蛇出洞的方法,把一干反贼几乎都一网打尽,等许天行凯旋归来的时候,战乱都已经平息了。
只是主谋四皇子却跑掉了,这几天李晟一直在通缉他,李政这次也是在动用所有的人脉去抓人,只要能抓到二皇子就是大功一件,在李晟心里加分。
李政所有的人脉都是依靠云家的,如今听到有叛党的消息,他浑身一震。
云家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然后才来通报给李政的,让李政亲自去抓人,这个功劳只有给李政,才是最大的利益。
李政急忙跟着云家的人去抓人了。
四皇子藏身在一处青楼里,等李政到的时候,四皇子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四皇子和李晟的年纪相仿,只是比起李晟,他显得憔悴而苍老,可即使如此,他依旧努力保持着皇子风范。
李政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是冷笑一声,然后便让人把他带回去。
“且慢!”四皇子开口说道。
李政今天心气本来就不顺,一出门就看到顾晴好和许天行二人,对他更是没什么耐心。
“自古成王败寇,你出身皇家,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我也想给你留几分体面,就别让我动手!”李政不耐地说道。
“我知道你要把我带去跟李晟邀功,”四皇子开口说道,“落在你手上,我是死路一条。”
“还不算太蠢。”
“话别说的太满,”四皇子微微一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个秘密,用来换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李政嘲弄地笑了笑,觉得他简直是天真的可笑,然后就听四皇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是关于许天行的,一个可以让许天行万劫不复的秘密,你有没有兴趣听?”
李政神色一凛,“你可知道骗我的后果?”
四皇子耸了耸肩膀,“这个秘密是我的保命符,我以为来抓我的人会是许天行,没想到许天行命不好,居然是你,那就要看看,你觉得这个秘密值不值得了。”
让许天行万劫不复的秘密?
四皇子继续道:“我如今落在你手上,已经没有活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个秘密,我保证,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只有我知道,连许天行自己都不知道。”
许天行如今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他又有能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他万劫不复?能够置他于死地的只有父皇,可是父皇对许天行向来信任有加,而且许天行也不像是要谋逆之人,什么秘密,可以让一个兵权在握的将领万劫不复?
李政想不出来。
李政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如果许天行不再是大将军,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和他争顾晴好?
眼前又浮现出了顾晴好对着许天行笑颜如花的模样,他的心头一窒。
“好,我答应你。”
四皇子勾起了唇角,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