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爹的有多不容易?从小团子出生起,看着小小的一团,担心她冷,担心她饿,担心她会被人欺负,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是又高兴又心酸,看着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然后……野小子就来抢人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顾晴好眨了眨眼,她好像把事情弄砸了,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爹……”
顾君延冷声道:“我先出去走走。”说完,便大步地向外走去。
顾晴好一脸不安地看向苏云来,担忧地说道:“娘,爹是不是生气了?”
苏云来叹了一口气,这做父亲的心情,她大概是很难理解了,便道:“没什么,你爹只是舍不得了。”
不知不觉的时候,女儿就已经长大了,都可以嫁人了。
苏云来眼中也流露些许的伤感,如果不是真的对许天行生出了情意,顾晴好也不会开口替他求情。
苏云来怜爱地摸了摸顾晴好的头,惊得顾晴好瞪大了眼睛。
“娘只有你和阿暄两个孩子,可是只有你才和我最像。”苏云来温声说道,“都是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犹豫的,你长大了,娘相信,你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晴好心头一酸,“娘……”
“娘知道,自从有了阿暄之后,因为他身子不好,娘对你的关注就少了很多,以至于忽略你了。”苏云来说道,“可是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只盼着你能幸福快乐。”
自从有了顾靖暄之后,苏云来对她确实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以前顾晴好心里也不是滋味过,不过好在顾君延偏疼女儿,对顾靖暄却是不假辞色,相比之下,她得到的关心爱护还是比顾靖暄多的,所以她也就释然了。
现在顾晴好却明白了,娘还是疼她的。
“谢谢娘。”顾晴好动容地说道。
所以,偏心了十多年,完全被顾君延取代了在女儿心中的地位的苏云来,用一番话,就推翻了顾君延的努力。
所以说,决定家庭地位都是有原因的。
“晴儿,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女子有很多限制的年代,这样的情况,让女子不能像男人那样建功立业,所以,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婚姻了,你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也会影响到你未来的子女。”苏云来说道,“所以,娘并不会反对你的决定,但是娘希望,你做出的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慎重考虑的,娘不想让你后悔,因为它真的很重要。”
顾晴好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娘,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他是不是会成为我的良人,可是我现在愿意相信他,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不后悔现在的选择,我只要一想到,我的未来是和他一起度过的,便是发生再可怕的事情,我也觉得没那么糟糕了。”
苏云来不禁道:“如果你看错了呢?”
顾晴好微微一笑,语气洒脱:“看错了便看错了,离开了便是,女子要依附男子,可是没有了他,我又不是活不下去,再说,我还有弟弟,他要是欺负我,我就让阿暄打他!”
无故被点名了的顾靖暄差点睡着了,听到他的名字,急忙抬起头,一脸茫然:“啊?打谁?没问题!”
顾晴好笑弯了眸子,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不管她做什么选择,未来会怎么样,因为有家人,便是走得再远,她也不怕。
“可是,爹那边……”顾晴好想到刚刚顾君延的反应,心里就有些发慌。
苏云来淡定的表示,那都不算什么!
顾晴好看着她娘淡然的脸,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然后终于又一次认知到,他们家,最靠谱的还是她娘!
晚饭是一家五口一起吃的,因为有小胖子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没够吃,顾君延全程都绷着一张脸,看得顾晴好心里一阵没底,不过苏云来倒是很淡然,该吃吃,改喝喝,还压着顾靖暄多喝了一碗汤。
吃完了饭,三个熊孩子忙不迭地走了,留下夫妻二人。
苏云来看了顾君延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吓唬晴儿干什么?你看孩子让你吓得。”
“我没吓唬她,”顾君延说道,“我也不是生她的气,我是气许天行,你说说,咱们晴儿才多大,他也下得去手!”
苏云来听到这,不禁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说道:“顾将军,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年才多大,你就知道闯闺阁了!依我看,小宝比你懂规矩多了。”
“他还想敢闯晴儿的闺房,我打折他的腿!”顾君延怒气冲冲,杀气泄漏。
苏云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打,你去打,打断了他的腿,最后还是你女儿心疼,回头你就看着吧,还是晴儿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你要是舍得你闺女,你就去!”
顾君延张了张嘴,一下子就蔫了,苏云来也不说话,坐在一边喝茶。
最后顾君延沉不住气了,去抓苏云来的衣袖,闷声说道:“反正晴儿还小呢,不着急嫁人,我们还可以多留她几年。”
苏云来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少将军,我像我晴儿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嫁给你两年了!”
当初顾君延就只等到苏云来及笄,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人娶回来了,多一年都没等。
顾君延一时语塞,然后振振有词:“晴儿的情况能跟我们一样呢?我们那是情比金坚,经受了多少的磨难,许天行算什么!他们还年轻,晴儿只见过他一个男子,便觉得他好了,其实根本没认真考虑过,许天行有什么好的?无父无母的,从小就一肚子的算计,又跟了那么一个爹……”
苏云来也不打断他,看着他挑剔来挑剔去的,把许天行说得一无是处,终于在她清亮的目光中,顾君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说道:“反正,阿晚,我不想晴儿这么早嫁人。”
你快点想想办法。
顾君延闷闷不乐的样子。
苏云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嫁人了,也是你女儿,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我爹要是像你这样,你怎么办?”
这不一样,当初少将军的名头多响啊?而且当初还是顾君延一路收复了徐州城和岭南的,苏之洵对他感激涕零,听说顾君延来提亲,苏之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对这个女婿别提多满意了。
苏云来叹了一口气:“小宝这孩子,也不能怪他算计颇多,以他的出身,若不是聪明一些,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的?”
苏云来想了想,“不算是不喜欢吧,毕竟他当年只是一个孩子,只是心思多了些,不太惹人喜爱,只是许大人出事的时候,他能够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同甘共苦,倒是让我颇为意外,至少说明这孩子的本质是不错的。”
顾君延沉默下去,苏云来又道:“你当初会为许大人求情,不也是为了这一点么?你若不是对他认可,又怎么会把天下安危交给他呢?”
顾君延十二岁上战场,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比苏云来对他更重要的,便是这天下安危了,可是当初顾君延却认可了年仅十二岁的许天行。
可见,如果许天行不娶顾君延的女儿,顾君延对他其实还是很欣赏的。
顾君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最后霍然站起身道:“做将军,他够资格!做我女婿,不行!”
顾君延说完,就转身向外走,一走出去,就看到顾晴好在外面忐忑地渡着步子,看到他出来,吓了一跳,然后不安地看向他。
顾君延一下子就心疼了,这是他的女儿,他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的女儿,现在为了一个许天行,居然如此的忐忑。
“爹,”顾晴好走到了顾君延面前,抬起头,诚挚地说道:“我,我不嫁他了,您能救救他么?”
顾君延对上她恳切的目光,心头越加的发酸,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女儿长大了,而且很快就要是别人的了。
顾君延开口,声音却有些发哽,却是道:“你太小看许天行了,他没那么容易死,用不着你救。”
顾晴好咬了咬唇,却是闷声道:“他是个大将军,应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而不是留在天牢里,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顾君延心里发酸,却是问道:“不是说不嫁他么,又何必在意他在哪里?”
顾晴好一噎,然后讨好地冲着他笑笑。
顾君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软发,就好像看到当年那个软糯的小团子。
“晴儿也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顾晴好撒娇道:“那我也是爹的女儿啊!”
顾君延看着眼前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闺女,心里又把许天行给骂了一顿。
“许天行!这个混蛋!”顾君延心气不顺,又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顾晴好心里没底,跑到房间里问苏云来,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娘,爹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云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爹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顾晴好一怔,还真是,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顾君延都会给她,从来不曾让她失望过。
所以,这是答应了?
顾晴好心中一喜,微微地弯了弯眸子,眼中满是真实的喜悦。
苏云来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当年她跟顾君延也是历经风雨,患难之情,所以才有了深厚的感情,沉迷其中,没想到,现在顾晴好对许天行竟也是如此。
第二天,顾君延便进宫了一趟,去见李晟。
这是十二年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颇有些相望无言的感觉。
顾君延是这么想的,看来陛下这皇帝做的不错啊,活的有滋有味,气势不减,该怎么才能让他放了那个臭小子呢?
李晟是这么想的,当年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看他这越来越年轻,一定都是因为有阿晚陪伴身侧!想到苏云来,他的心情就不是特别美好,然后又忍不住想到,如果换成他,给他一个可以和苏云来浪迹天涯的机会,前提是,让他放弃皇位,他会愿意么?
一时间,李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而是相对下了一盘棋,这是以前两人的默契,只要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便开始下棋。
两人下棋下了一下午,顾君延出宫之后,一直备受关注了苏霑等人,就被放了出来。
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大臣们,也终于认识到,顾君延虽然不在朝堂,可他在李晟心中的地位还是不敢小觑。
作为被关注的几人,却是一脸淡然地走出了天牢里,仿佛天牢就是他们家后院,随便进出一样。
苏霑比进去的时候还胖了一点,率先就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许天行父子俩。
苏云来和顾君延也来接苏霑,许冠一落后了一步,走出天牢的大门,就看到顾家的马车停在那里,那是苏云来的马车,他狠狠地一怔。
然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少女,在阳光的光晕中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但周身气度却与她相似,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朦胧中看到一位绿衣的少女,缓缓地走了进来,也走进了他的心里,多少年都不曾离开。
“舅舅!”顾晴好脆生生地唤道,“我和娘来接您回家。”
苏霑一愣:“你娘也来了?”
顾君延走到了马车旁,车帘掀了起来,露出了苏云来姣好的面容,笑容温婉,她扶住顾君延的手,缓缓地下了马车。
苏云来的眼神落在了苏霑的身上,原本吊儿郎当的苏霑,表情倏地一凝,微微地耸了肩膀,一反刚才洒脱自在的样子。
众人看着苏大人的样子,不禁都有些失笑,没想到这么久了,苏霑还是那么怕妹妹。
苏云来叹了一口气:“三哥,三嫂在梳洗,我们等她一起回家。”
苏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君延,不禁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又是天牢,又是先皇后的死,我们哪里还坐得住?”苏云来无奈地说道,顿了顿,她的目光向他的身后看去,落在了许冠一和许天行的身上,她微微一笑:“许大人,别来无恙。”
不知道为什么,许冠一竟是觉得眼睛一涩。
他曾经陷害过她的夫君,也曾用手段,逼迫她就范,可是多年之后,再见这个女子,她却是用恬淡的笑容与他招呼一句,别来无恙。
就好像从不曾离开过,那些伤害过的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他们初见时,只有美好和感恩。
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子,从不曾让他失望。
“少……少夫人。”许冠一有些忐忑不安地唤道。
他这一生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在她面前,却青涩稚嫩的像个少年。
这个女子,早在初遇之时,便已成为了他的神明。
顾君延皱了皱眉头,挡在了苏云来的身前,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许冠一觉得无奈,不禁缓声开口道:“这么多年少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明明和她都已经是夫妻了,还如此的防范,未免太小家子气。
“你不是我,又怎知担忧她会被抢走的恐慌?便是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许冠一的心头狠狠一抽,因为他不是他,所以他不会知道他的感受。
他不禁想到,如果是他,有幸陪伴在她的身边,大概也会像他一样紧张,想要把她牢牢地困在身边吧?
三个大人,幼稚地争锋相对了一拨,倒是让小辈看了热闹。
许天行见许冠一落了下风,想了想,走到了顾君延的身边,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师父!徒儿对顾小姐慕名已久,特来求娶!求师父成全!徒儿保证,定会待她如珠如宝,珍爱一生!”
顾君延那个脸色!刚刚赢了许冠一的得意,一下子全没了,气得脸都扭曲了!
许冠一默默地看了许天行一眼,就从来没这么由衷的觉得过,当初收了这个义子,真的是太对了!真的,就没那么由衷的觉得过!
顾君延刚要发脾气,可是看到顾晴好望了过来,他急忙收敛了,不行,他不能当女儿心里蛮不讲理的父亲,他得以德服人!必须要让许天行心服口服。
“求娶?你就是想凭这么一句话来娶我女儿?你未免太小看我顾君延的女儿了!”顾君延傲然地说道。
许天行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腼腆地说道:“对不起师父,我完全没有小看晴儿……小看顾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太着急了,一直想要跟师父求亲,可是师父行踪不定,好不容易见到了师父,是徒儿太心急!”顿了顿,他一脸正色:“师父说的对,成亲大事,怎能如此儿戏?定是要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的。”
顾君延张了张嘴,看到顾晴好的脸色已经通红,心里气得,他以前可没教这小子油嘴滑舌。
“我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我对你师娘向来是一心一意,我的女婿也必须要做到……”顾君延又接着说道。
谁知许天行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郑重点头:“这不是必须的么!有了晴儿,别的女子再难以入我眼,我今生能得晴儿相伴,便已心满意足,还要旁的人做什么?”
顾君延被噎的一脸无语,然后看了一眼郑重旁边看热闹的许冠一,“这都是你教的?”
许冠一含笑着摇了摇头:“少将军此言甚是诛心!这些话都是这孩子的真心实意,又岂是别人能教的了的?少将军如此质疑,怕是要让这孩子寒心。”
合着这死小子想要肖想他女儿,他还得哄着他是吧?
顾君延气得,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顾晴好这么快就接受了许天行,完全是因为两人儿时的情谊,本就是青梅竹马,后来又重逢,许天行又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将军,可不就是正附和女子心目中对夫君的期望么?
这小子怎么就成了他徒弟?不对,当年好像还是他自己把人给领回来,认作徒弟的,引狼入室啊!
苏云来好笑地看着顾君延一脸的憋屈,心里觉得好笑,都多大的人,还跟晚辈计较。
苏云来道:“好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先回府吧。”顿了顿,她看了一眼顾晴好:“晴儿,你是回苏府,还是回将军府?”
顾晴好脸色通红,急忙缩回了苏云来的身边,娇嗔道:“娘,我当然是跟您回苏府了,怎么,怎么会回将军府嘛!”
苏云来微微一笑:“我说的是少将军府,你想哪里去了?少将军府也是你的家,你小时候都住在那里,怎么就回不去了?”
是她弄错意思了,将军府,她还以为是……其实,她爹也是将军啊。
顾晴好这下子是连耳朵都红了,求饶地看向苏云来,“娘!”她娘真坏,故意让她出糗的。
“师娘,徒儿给您请安。”许天行立刻行礼,然后讨好地冲着苏云来笑了笑。
有什么事冲着他来,别为难小姑娘,看小姑娘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苏云来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冲着你来就冲着你来。
“小宝有出息了,也算是不辱没你师父。”苏云来微笑着道,“没事的时候上门坐坐。”有事的话,就别来了。
许天行摸了摸鼻子,看来他的求亲之路长路漫漫啊。
小姑娘被长辈们给带走了,许天行父子俩站在天牢的门前,心情比在牢里的时候还沉重呢,唉,这种一点都不想出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走吧,我们也回去。”许冠一拍了拍许天行的肩膀:“我就不信了,我们爷俩还求娶不到一个姑娘!义父一定不让我的遗憾发生在你身上!”
许天行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就不信了,读了那么多的军法谋略,还不能给自己娶到心爱的女子?那也太没用了!
父子俩信誓旦旦,气势昂扬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