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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善远 037,上善若水
    盛女士说的很具体,但尚善一知半解。

    ——不懂?!那我说直白点,没有摸清借款人的还债能力,盲目给人担保,很有可能成为冤大头。一般担保的话,银行会先追索借款人的资产,当借钱人的所有家当仍不足以还清债务的时候再向担保人追索。但如果是连带责任的话,银行就可以在债务人和担保人之间选择,看谁更容易还款就向谁追索。

    她明白了!

    勇贤涉世不深,指不上被人利用了,更何况贷款那些人都是道上的,哪有法理可言,勇贤要是落在他们手上,一定会有危险。

    三十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尚善垂眸,只将脸埋在了双手里。

    ——你给人担保了?!

    盛女士接连发了几条微信。

    ——不是。

    ——但看你很急切的样子,若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应该不会‘有事相求’。

    ——盛女士不单学法,还学过读心术。

    ——我不喜欢你避重就轻,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小善同学。

    是这样吗?!她不太容易把自己放在别人面前解剖,对于盛女士,虽素未谋面,但她是心存感激的。

    ——抱歉。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于是,她真的沉默了。熄了灯,尚善离开所里,一个人往住处走去,沿着那条小道,有一路马路牙子,道理两旁的路灯,点着橘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慢慢拉长,仿佛时光也一同倒转了。

    她记得吃了父亲那个巴掌后,她很久没有说话,一个人偷偷的大哭了场,眼泪浸湿了手腕的布料,像决了堤般怎么也止不住。

    后来,她在自己卧室里养了条小金鱼,给它取名叫‘悦悦’——心生喜悦,有时候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被困在鱼缸里,它是渴望自由,却无法摆脱命运,在狭隘的空间里存活,但她只有悦悦陪她左右。

    一日放学,她刚进卧室,就见着勇贤爬到她书桌,一手拿着小木混在她鱼缸里搅乱:“尚勇贤!”她厉声道,吓着勇贤从书桌上跌了下来,摔得四脚朝天,哇哇大哭起,她跑了上前,见着鱼缸里满是鱼食,‘悦悦’漂浮在上一动也不动了,她连忙用手拨动着‘悦悦’,但仍没反应:“你把我的鱼怎么了?!”

    尚勇贤净顾着哭,越哭声越大,直招惹着父母前来,母亲直抱起在地的勇贤,安慰着:“怎么了?”

    “我想玩姐姐的鱼……”他一边哭着鼻子,一边说:“可姐姐不让我玩……把我推到地上……”

    “我是问你把我的鱼怎么了!”她怒了,

    “尚善!”母亲抱着勇贤站起,不比父亲严厉,言语间仍是偏袒弟弟。勇贤呜咽着,紧搂住母亲,隔着肩背偷偷打量着尚善:“不过就是一条鱼,弟弟想玩,你就让着他点。”

    “为什么他连条鱼都要跟我抢!”她委屈的扔了一句,直往外跑。

    “尚善!”父亲喊她,她压根不听。

    那日下了场大雨,她不记得跑了多久,直到雨水淋湿了她整个人,父亲紧跟其后,一直追着:“尚善!”

    尚善……

    尚善……

    尚善……

    ……

    ……

    她把自己藏了起,听着父亲撕裂般的喊声,她无动于衷,只躲在角落里,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任凭雨水把灌成了个水人,她几近在雨里挨到了天亮,再回家时,那雨停了,天边灰暗的阴霾色,渐渐露出了鱼肚的白。

    推门而近,父亲坐在椅上驮着背,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岁,她看见他腿上绑着绷带,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母亲就冲了出来,拿起扫帚朝她打了下:“让你跑,你连你爸的命都不要了,我让你跑……”

    “住手!”父亲吼着,

    “……”屋子里只有母亲的呜咽,勇贤战战兢兢的探着脑袋,躲在了卧室门口。

    “尚善,你过来。”父亲缓着气,

    她走上前,看着父亲受伤的脚,她一咕隆的双腿跪在了地。

    “尚善,”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欲言即止,为什么他连条鱼都要跟她抢。她的话让一个父亲感到羞愧而心疼。什么时候她患得患失,是父母的偏袒,是他们无法唯一的爱。

    ——尚善,勇贤是你的亲弟弟。

    这句话在她往后的人生里一直出现。

    ***

    咚咚咚…

    一大早,沈远琛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

    尚善端着热腾的咖啡走进,放在老位置,沈远琛并没抬头,也没吭声,借着余光,见着她站在那:“还有事?!”他声音很冷,明显下了逐客令。

    “上次您交代过给卡片上号码回个电话,让那女大学生过来面试,这件事已经落实好了,对方过两天会来所里一趟。”

    “好!”

    见着沈远琛埋头批文,尚善迟疑着,

    “还不走?!”

    “沈律师,我可不可以先向所里借点钱?”她一鼓作气道,话一落,男人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借钱?”

    “是的。”

    “借钱干什么用?”

    她犹豫几分,又说:“家里急用,我目前手头有点紧,一时半会儿拿不出,冒昧向所里先借一点。”

    “借多少?”

    “三十万。”

    他褪了眼镜,扔在了桌上,从抽屉里取了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她面前:“昨天所里接了不下一百个电话,十有八九都是找你的。”

    她一怔,

    “这事你知道吧。”沈远琛直睨着她,

    “……”

    “电话内容你知情吗?”他挑了眉,但神色肃穆,令人战兢。

    “……”

    “你借钱跟这事有关?”

    “……”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