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老和尚摇头：“世人皆在苦海中，唯有我佛可渡。”

    年轻的慧明和尚来到对方面前：“可是灵光寺的法师？”

    “老衲法心，确是灵光寺弟子。”老和尚问道：“你是菩提寺，还是中岳寺弟子？”

    慧明和尚双掌合十：“论渊源，弟子出自中岳寺，但并非中岳寺弟子。”

    法心老和尚上下打量他：“难怪入了外道，只是可惜一身好资质，明珠蒙尘。”

    “贫僧不敢当。”慧明言道。

    “老衲欲渡此间世人，你待如何？”法心老和尚问道。

    慧明摇头：“长安城主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虽不敢说已达彼岸，但至少已脱离苦海。”

    “一派胡言。”

    法心老和尚言道：“不在彼岸，就在苦海，唯有依我佛指引，可渡世人至彼岸，余者皆邪魔外道，只会以声色犬马，迷人眼目，令人永堕地狱！”

    “佛在每人心中，人人皆可成佛。”慧明和尚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贫僧无意同法师争论，只想请法师离开此地。”

    “你比中岳寺的外道还不如，小小年纪，便已经入了邪道。”

    法心老和尚并未动怒，而是看着慧明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

    “你不救百姓脱苦海，还要阻挡老衲救助他们，更坐视他们越陷越深。”

    “我佛非你佛，法师，请。”慧明做了个“请”的动作。

    法心老和尚看看城里众人，便点点头。

    他和慧明一起出城。

    小和尚一路跟到城外，然后听自家师父说道：“停步，不要靠近，自己留神。”

    “是，师父。”小和尚乖乖止步。

    远方，法心老和尚同慧明到了离城足够远的地方后也停下。

    两人相同动作，都是双掌合十一礼。

    而随着他们合掌的动作，二人之间空气，顿时激起一阵沙尘。

    “你出手吧。”法心老和尚言道。

    “恭敬不如从命，请恕贫僧失礼。”慧明小和尚没有拒绝，抬手握拳。

    他一拳击出，便仿佛一座须弥山朝法心老和尚直冲过来。

    法心老和尚站在原地没动。

    道道金辉涌现，包围他也构成一座须弥山。

    比慧明的更加高大，更加雄伟！

    两座须弥山正撞在一起。

    慧明一拳无功，反而自己身形向后退出一步。

    法心老和尚的须弥山上，出现一道裂痕，在原地摇晃。

    但他本人身体动也不动，须弥山上裂痕，很快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完好无损。

    “修为很扎实，难得，难得。”法心目光中惋惜声色更浓：“可惜，可惜。”

    “请法师指教。”慧明面色不变，双拳齐出。

    他双拳开阖之间，像是形成一个手印。

    法心老和尚见了这个手印，不仅微微一怔。

    他护身的须弥金山，挨了慧明这一拳，顿时布满裂痕！

    强大的力量，更让他本人身形也一晃。

    “我佛慈悲！”

    法心和尚口喧佛号，笼罩起身去的须弥金山忽然消失。

    道道金辉在空气中弥漫，竟像是化为光雾。

    雾气中若隐若现，似有天花乱坠，似有地面生莲。

    慧明的拳印可以打得对方须弥山崩，却无法破开这金色的雾气。

    雾气如云无常定，将慧明打崩须弥山的拳印，化解于无形。

    慧明并不意外。

    他之所以如法心老和尚所言先出招，便是因为他知道，眼前对手已经达到佛家第八境，无常的境界。

    佛甲第七境，名曰须弥，意志化须弥山，无穷念，无穷力。

    实战中显化须弥山，攻防一体，守御强大，用来攻击则刚猛无俦，威力无穷。

    而第八境，无常，须弥化芥子，无常意，无常定，变化之间，不受对手克制，又或克制对手。

    法心老和尚这时施展无常之奥妙，看似轻柔，却化解慧明的须弥巨力。

    “才第七境的修为，竟然能以须弥伏魔拳显化不动根本印的几分奥妙。”法心老和尚面无得色，反而长叹一声：“论天资，你可与小徒相比，更在老衲之上，可惜却偏偏入了邪道，你若走正道，未来不可限量！”

    慧明言道：“法师过奖了。”

    他这些日子在长安城，观人间百相，于佛法又有领悟，是以才有这让法心老和尚赞叹的一拳。

    不过，攻不破对方的无常之相，慧明便收回双拳，拳印护身。

    因为他知道，法心老和尚要反击了。

    果然，眼前光雾，反过来向他席卷。

    慧明和尚以须弥伏魔拳，显化不动根本印。

    但那轻柔的光雾，仍然透过慧明拳印，来到他面前。

    一株菩提树自光雾中延伸出来，然后一根树枝，正点向慧明的眉心。

    慧明只得后退。

    但那根菩提树枝，却无限延伸，不断逼近慧明的眉心。

    昔日对抗第八境的武道高手云漠，慧明可凭自身更胜一筹的精妙传承，与之周旋。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身所学出自灵光寺，全然不逊色于他的法心老和尚。

    这时候，就体现出境高一层压死人的尴尬。

    慧明天资过人，同境界下较技稳胜法心。

    只可惜某种程度上来讲，“无常”正克制“须弥”。

    是以慧明眼下面对法心老和尚，很难有脾气。

    法心老和尚稳稳占据上风，逼得慧明连连后退。

    不过好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龙吟，半边天空忽然变得炽热。

    “师父，紫日蛟！”小和尚喊道。

    “不是紫日蛟，而是一个修练紫日蛟之变的魔头。”

    法心老和尚仍然看着慧明：“难怪你这般执迷不悟，原来是跟一群魔头混在一起。”

    “老贼秃，敢在长安地头撒野？”天空中一轮紫色的大日落下。

    阳光烈焰里，一条紫色的蛟龙舒展身体，如雨一般的紫焰毫芒，铺天盖地向法心老和尚落下。

    老和尚向天举起一只手，竖起食指。

    其食指指尖，仿佛化为一盏青灯。

    一点灯火，放出万道光芒，将周围全部笼罩光辉中。

    佛法灵光普照之下，那一根根针芒般的紫焰毫芒，全都被灵光粉碎，在半空中炸裂。

    一道道灵光，甚至撕裂了紫焰火海，照向半空中的紫日蛟本身。

    紫日蛟大惊，连忙闪开。

    他大怒之下，喷吐出道道紫焰，在半空里化为火轮，当头砸向对手。

    但法心老和尚依旧是一招灵光普照，光辉到处，就将紫色的火轮打碎。

    同时灵光去势不休，继续攻向紫日蛟。

    老和尚一边灵光普照，一边菩提明智，以一敌二，压制慧明与紫日老魔两人。

    紫日蛟怒吼连连，慧明和尚一言不发，但全都被法心老和尚压在下风。

    不过，就在这时，老和尚神情猛然严肃，抬头望向上空。

    那里的云层，猛然染上一层血色。

    一个血衣老者，徐徐从中落下，冷冷注视下方法心老和尚。

    “你就是长安城主吗？”法心老和尚神情郑重。

    “凭你也用惊动我家陛下？”

    来者正是血影老魔，他俯视法心老和尚，目光愈发冰冷：“敢进犯长安，你今日休想生离此地。”

    “老衲一条命死不足惜，但定要拯救此地万千生灵，脱离苦海，免受你们这些魔头祸害！”法心老和尚沉声道。

    慧明在一旁叹息：“法师，正是陛下约束约束，长安的魔道修行者，从不伤人。”

    “蒙骗世人的虚伪假象而已，獠牙不过暂时藏起罢了。”法心老和尚不为所动。

    上方血影老魔则冷哼一声：“小和尚别多废话了，拿下他便是！”

    说着，老魔头化作血凤凰，从上方洒落漫天血雨。

    法心老和尚以无常佛光遮挡上方。

    血雨落在光雾上，确实无法继续向下。

    但血雨凝而不散，未曾被光雾消磨。

    法心老和尚面色一变，就见天空中的血凤凰身上，延伸出成百上千的血丝落下，同光雾里一滴滴血红的雨点相融。

    然后，千百血丝就像有生命一样，不停向下深钻，要穿过光雾。

    法心老和尚的无常光雾，不停变化，想要消解那一根根血丝，却没有效果。

    他手指再次抬起一点，灵光普照，遍布四方。

    万道灵光，像是利刃一样，将那血丝条条斩断。

    然而断了了血丝并不消散，反而重新同血凤凰羽翼相连。

    于是灵光越斩，血丝反而越多。

    法心老和尚无奈，以菩提树枝逼退慧明和紫日老魔，然后菩提树枝向上，顶端点向血凤凰头颅。

    血凤凰悬于半空，不躲不闪，任凭菩提树枝刺入自己头颅。

    像是流血一样，大量血水从血凤凰头上流出。

    但是这些污血并不散落，反而也像有生命一样，沿着菩提树枝蔓延，向下滑来。

    目标直指法心老和尚本人。

    老和尚神情越来越严肃，当机立断，自己主动折断了菩提树枝。

    血水不再向下蔓延，反而向上升起。

    吞没那根菩提树枝，带着对方全部收回血凤凰头颅。

    血水全收回，凤凰头部恢复原状，像是从没受过伤。

    他羽翼震动几下，然后就见一根菩提树枝，折断成几截，拼接组合起来，化为血凤凰的一只脚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