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昭儿带我们进了营地,他转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圆润珠子,散发着温润的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黄君尧问道:“我从上面感觉到了佛门的气息,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昭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机缘巧合,手下人送上来的。据说是佛门之前哪路神佛涅槃,这是他坐化出来的一颗舍利子,非有大造化不可得。”
我撇撇嘴,“那群秃驴,一颗胆结石也能吹成宝贝。”在我还是黄皮子的时候,和尚们可没今天这么好说话,法海那样的秃驴不少见,我们这些妖物想要修炼,不仅要夺天地造化,还要抵抗这样的“人祸”。所以我对他们没好感。
昭儿解释说这颗胆结石不一样,可以提升修为。
我和黄君尧一听就来了兴趣。修炼到我们这个程度,吸收天地灵气和普通的修炼方法,对于提升修来说都太慢了,没有什么大机缘好造化的话上千年过去也就现在这个水平。
“孩儿昨日试过了,这颗胆……舍利子能够助人入梦,在梦中体味人世轮回,每一次轮回是七十二年,而这只花费了一夜的功夫,轮回中往往有诸多心得,可以稳固道心,对于修炼大有裨益。”
昭儿这么一说我就有些跃跃欲试,我好歹当了二十多年凡人,对于人世间还是很有些留恋的,只不过现在被妖界的事情所累,不能重返人间。
黄君尧瞪了昭儿一眼,眯起眼睛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脖子,“我同你一块儿入梦。”
好嘛,不就是怕我如从前一样抛家弃子吗,现在管我都管到梦里去了。
昭儿尴尬一笑,在我吃人的眼神下将舍利子递给了黄君尧。
转眼到了晚上,黄君尧无视我的抗议,老神在在地一抹珠子,我就意识一沉,与他陷入梦中。
意识一晃,再清醒时我已经站在了一个地下停车场,身上穿着警服,一摸腰上还别着把枪。别吧,难道我成为了个警察?这事儿我没经验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正是周六早上五六点,往常这时候我都在睡觉的。
我扫了一眼这里的车辆,发现车牌都是HK、AA之类的,莫非是香港?我正摸不着头脑,一阵很急促的汽车行驶随后刹车的声音传来,噪音由远及近,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行驶过来,我下意识对着轿车伸直右手,这是交警的叫停动作。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也许就跟玩游戏的时候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简单的NPC一个道理吧。
在香港是没有交警的,警察管理日常生活的一切。
轿车在我面前停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大叔降下车窗玻璃,地下车库独有的惨白的灯光打在他不再年轻的脸上,有些瘆人。
“阿sir,为什么叫我停车啊?”这个中年人语气还挺和气,港普味道很浓重。
我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原来正宗的普通话也不存在了,“你没系安全带啊先生。”
这人把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我习惯出了路口再系安全带。”
我大概是被梦境影响,也变得罗里吧嗦,“不系安全带开车很危险的。”
大叔配合道:“对不起啊,警官,我这就系。”
看着他系好,我又开口问道:“刚才为什么开那么快?”
天知道我没想问这么多,我对于交警的问题都不懂,我就像之前被黄君尧附身了一样,做事说话都不由自主。
“今天我儿子生日,我想快点回去庆祝。”大叔解释道。
生日?早上五六点当父亲的给儿子过生日?我有些疑惑,但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看我表情有异,大叔又说:“我之前在加班,现在才回家……”
“周六也加班啊?”
“这你得问我老板了。”大叔疲惫一笑。
我仍然觉得可疑,“请出示驾驶座,谢谢。”
大叔低头在上衣口袋摸出驾驶证,苦笑着递给我,“警官,我只是没带驾驶证,不用这么麻烦吧。”
我查看一番,觉得没有异常之后放行。“下次开车小心点。”
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车开出五六米我看到他的后车灯是坏的,又身不由己地大喊一声,“等一等!”
大叔停下车走下来,表情很明显带着不耐,“又怎么了,警官?”
“你车尾灯坏了,有没有螺丝刀?我给你修修。”我说。鬼想给他修啊!这黑灯瞎火的,要是他真是坏人怎么办?我不会用枪啊!
大叔去车内拿螺丝刀,我的手按上车尾灯,却感觉掌心有些湿。举起来一看,手上居然沾了血,后备箱里也有血液冒了出来。我往车内看去,大叔还在找工具。
这个梦也太刺激了。
我心中有些慌,刚才试过,法力已经不能用了,我现在和个普通人没区别。而且这个梦境里的我还身不由己地被控制。
我试着转移大叔的注意力,“你送什么礼物给你儿子啊?”
“没时间给他买礼物……”大叔后面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因为我满心紧张地打开了后备箱。
一个绑着黑色胶带浑身是血的女人被放在后备箱里!不过从出血量来看,我估计她已经是具尸体了。
手摸上腰间的枪,一个声音在我身侧响起:“警官,你只不过打份工而已,何必这么较真呢?”
我心知不妙,正要拔枪,这时候右肩一痛,仿佛有什么推着我倒地了一样,我倒在地上枪也脱了手,看见地上流的血我才知道这人刚才是冲我开枪了!或许是因为在梦境,这个疼痛不是太难以忍受,但是也叫人浑身没了力气。
大叔拿着一把黑色手枪踱步到我面前,我想要拿回地上距离我不远的配枪,他却又往我右手臂上来了一枪。
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大叔咆哮起来:“你就不应该那么认真!你为什么要为难我!”
叫吧叫吧,声音越大越好,最好能把人招来。
这个男人又狠狠往我左臂上开了一枪,即使再不痛这几枪的威力加在一起也让我冷汗下来了。
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嘻嘻笑起来,“警官,仔细看你还挺漂亮的,要不我留着你,也到我后备箱里去?”
我没有力气与他唇枪舌剑,这时候更怕激怒他。虽然是梦里,但我对死亡仍有恐惧。
大叔这时候蹲下来,拿滚烫的枪口怼在了我左手臂的枪眼上,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他用力的捻动下像是要被撕裂。
“你很厉害啊警官?站起来抓我啊!”这个杀人犯叫嚣着。
说罢,他还从我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我的钱包,那里面的卡片上写着我的家庭住址。大概是因为警察怕因公殉职别人无法通知家属所准备的吧。
“哟,这上面这个是你男朋友啊?挺英俊啊。”大叔将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看到照片中的男人正是黄君尧!
这个梦也不算太坑,起码我和他还是夫妻。如果这个变态现在杀了我,他会不会下一个要杀的就是黄君尧?我既然没有了法力,黄君尧也应该是一样,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努力支起身子想要抓到枪,却被这个男人一脚踏在了手腕,钻心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原本在后备箱里的女人,坐了起来!
注意到我望着不远处怔怔的眼神,这个男人也回过头去,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后备箱的女人不知道是如何挣断了身上的胶带,正两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呆呆地望着杀害她的凶手。汩汩的血液流淌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我之前和黄君尧在一块儿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女鬼,可这一次的离得太近,视觉冲突太强烈了。但这不是犯恶心的时候,就在男人看着坐起来的女尸恐惧时,我终于摸到了枪,试着扣动扳指,对着他的后脑将他击毙。
男人倒在了血泊中,我也渐渐地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后备箱并没有什么坐起来的女尸……
从医院醒过来之后,第一眼我见到的是黄君尧,他说我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十四天,如果不是在梦境里他没有法力,一定把那个男人的魂魄找出来狠狠折磨。话还没说几句,知道我醒来了的上司就叫我到了警局述职。
局长告诉我,我开枪打死的那个男人是流窜在香港有名的杀人狂魔,已经竭尽全力找了他三年,现在终于被我搞定了。我心说现在一定要升职了。
但是局长话锋一转,说问题在于我前天的口供。我心说这不是扯嘛,我前天还昏迷着呢。
“前天的时候你有短暂的清醒时间,”局长将口供递给我,“但是录完这份口供你又昏迷了,大概是因为回忆的时候对你造成了刺激,这事怪我,操之过急。”
我连忙说“没有没有”。我翻看了两页口供,大概和我那天遭遇的事情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出入。
但是局长却问我确认口供是否无误。“见鬼”这事情当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了,但是这就是事实。于是我点头,“我确定是正确的。”
局长点燃一根烟,道:“可是据法医鉴定,那个女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十二个小时以上,不可能从后备箱里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