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呼:“轻点…”
幽暗的车内,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只有方岂对着血腥味无动于衷,虽然是血味是自己的,可确实难闻。
章深的车子开得很慢,边回头边问:“在走哪?”
“去那晚挖坟那。”
方岂头也不抬,章深一脚踩刹车,回头:“去那?”
“恩。”
“我算是明白了,可是…这方老爷是你亲爷爷啊,你真的要把他埋在那荒山啊?”
章深有点想不通,看看我,可我这会儿胳膊的疼都应付不过来,我哪有功夫回答他那些问题。
方岂一直低头包扎着我的伤口,模样格外认真,章深这个问题问了两遍,方岂才回道:“人死了埋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安然入土。”
“但方家灵堂棺材是空的,要是被发现……”
章深担忧道。
“方家现在只有于迎曼,你说她会肆意宣扬棺材里的尸体不见了?”
方岂反问道。
“也对,现在方家就只有她一人,就算她发现棺材是空的,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章深后知后觉道。
我的胳膊终于消菌纱布给包裹住,不敢乱动,胳膊稍微抬一下就疼,皮肉相连的,怎么放都有些疼。
“怎么不开车?”我问。
章深一脚踩着刹车就动过,这会儿听见我问他,咳嗽了几声:“那个地方我不太熟悉啊,要不,方岂你来开吧,我替你看着贝暖。”
“……”
我撇嘴,没好意思说,原来是章深害怕了。
-
后半段路是由方岂开的饿,章深坐在后面像是终于松懈似的,看着我的胳膊:“很疼吗?”
“……”
“你和方岂在方家待那么久才出来,在干什么?”他问。
“就是碰见于迎曼了,不得不说几句话。”
提到于迎曼,章深陷入短暂的沉思,随即抬头看向方岂:“你最近有没有听过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方岂问。
“你们方家的那个女人,好像还有个儿子。”
方岂没回话,章深以为方岂不知道,然后郑重其事的继续说:“这个消息我现在还不敢断定是真是假,但无风不起浪,她在方老爷身边待那么久,现在方老爷人不在了,她还毅然决然的待在方家,居然一个人守灵?这种事本来应该是方家人做的,你不是之前跟我说,于迎曼说她替你守灵么,我就觉得挺奇怪的,然后就找人打听了一下,除过之前…死了的那个……”
章深说这话时候,故意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的反应,见我毫无反应,他只淡淡的提了一下于迎曼死了一个孩子。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也没注意方岂的反应,谁不知道于迎曼死了一个女儿叫苏暮凝。
“我现在就假如说一下,于迎曼如果真的还有一个儿子,算年龄的话,起码二十几岁了,而且于迎曼在你们方家这么多年,除了死掉的那个外…似乎并没有传出过有别的孩子,你看现在方老爷人不在了,于迎曼表现的异常难过,如果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她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儿子,那么以她现在对方老爷这种难过,如果这份感恩的情是真的,她肯定会带着她那个儿子出现在方家,最起码要给方老爷上柱香吧,但是没有,所以…不管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你都要以防万一。”
章深说的没错,于迎曼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我想方岂应该早都提防着了吧。
“照你这样说的话,那于迎曼这个神秘的儿子应该从来没有人见过吧,就算他曾经出现在方家或者别的地方,我们或许都不知道呢?”
我说道。
章深微怔,连同方岂也突然放慢车速,我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章深说:“如果真的像你说那样,才是最危险。”
虽然章深只是猜测,可是我和方岂都知道,于迎曼确实是有个儿子的,我相信江琴说的是真的。
于迎曼有三个孩子,苏暮凝已死于非命,江琴说还有一女一男,但章深只打听到于迎曼的一个儿子,那她另外的一个女儿岂不是更为神秘了。
那现在再推算年龄,于迎曼十几岁便被方老太带入了方家,那个时候于迎曼已经是跟过好几个男人了,似乎吴爷爷那里说的确实是有过几段婚姻,但都没有结果。
从于迎曼进入到方家,那个时候的方岂年纪应该不大,于迎曼随后把自己的女儿-苏暮凝通过方家介绍给了方岂,那个时候应该是将苏暮凝一起送外了国外,然后等到方岂和苏暮凝都年长了,两人打算回国准备结婚的事时,两人却都死了。
所以,自始至终于迎曼只是告诉外界她只有一个女儿,而苏暮凝已经死了,而且死因蹊跷,如今时隔这么多年,于迎曼到底有几个孩子,谁还会去追究这种事!
不过于迎曼有两个女儿,但是当年只带苏暮凝带进方家,只为和方岂结婚,那另一个女儿呢?按照常理推想,一是苏暮凝较另一个女儿年龄大,和方岂起码在年纪上相差不大,不然方家不会同意一个年纪过小的结亲,何况当时是把苏暮凝给送到方岂身边的;二就是,两个女儿是同岁,但于迎曼更看重苏暮凝。
至于于迎曼的儿子,年龄真不好说,真要搞清楚当初于迎曼生孩子前后的事情…现在方老太也不在了,方老爷也死了,不知道吴爷爷那里还能不能问出这些……
我思绪翻飞中,章深一直叫我,我回过神时,章深盯着我:“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我撇嘴:“就是在想于迎曼的儿子啊,既然有儿子,干嘛要瞒着咧?”
“如果当时的于迎曼被发现有儿子,方老太怎么会轻易把她带回方家,有些时候,男孩要比女孩的威胁大的多,所以啊,这个女人在方家待了几年后,就居然把自己的女儿也接回方家了,简直就是居心叵测,也不知道方老太他们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注意到开车的方岂这么长时间了,一句话都没说,我和章深说了这么多,他只是听着?
我咳嗽一声:“快到了吗?”
车窗爬满雾气,章深用手抹开,瞅着外面:“好像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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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达目的地,我一下车,方岂给我披上他的外衣,他却只穿衬衫:“小心胳膊的伤。”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我脸颊发热。
章深总是在这种时候打岔,突然喊一声:“怎么化了…”
方岂几步走到车子后备箱,掀开塑料,我轻声惊呼:“怎么这样了?这才多长时间啊?”
方老爷的尸身只是被一层塑料裹着,他人本就不高,躺在塑料中怎么看起来好像缩似的。
但他身子是僵硬的,只是左手腕那里,皮肤的肉好像和骨头剥离了,而方老爷的后背流出好多…那是水吗?应该说是很浑浊的液体,很臭很难闻。
章深估计是闻到这股味,脸色都变了,我和他都看到这股液体好像是从腰下,大腿根往上的位置,也就是…tunbu……
章深看看方岂,没法开口问,只能说化了。
人已经死了,怎么还会从那里流出这些污秽…
我退后一步,尽量屏住呼吸,一开口说话,感觉这股气味好像都跑进嘴里了。
看着章深明明恶心的受不了了,却还强壮镇定,可脸色都快绿了,我看到他这样,不禁觉得好笑。
方岂淡定的很,还用手翻动着方老爷的尸身,翻的过程中,方老爷的嘴中掉出一个东西。
是一根细细的红线绳的一头绑着一个铜钱,这是什么?
方岂拿起那个东西看着,章深不懂便问:“这东西怎么从嘴里掉出来?”
“这是方家的讲究,有的人死后,嘴始终张着,无法闭合的时候,就会将这种东西放在嘴中,铜钱要贴在舌头上,然后慢慢让死者的嘴闭上。”
方岂缓慢说着,章深问:“这是什么讲究?”
“因为有些人咽不下最后一气,或者咽气最后一刻非常痛苦,所以导致嘴张开,可是在死人要放入棺材前,一定要让其合眼闭嘴。”
我听着方岂的话,盯着方老爷,难道他其实是死不瞑目?
方岂话落,把红线铜钱重新缓慢的放入方老爷的嘴中,可这次,铜钱是放进去了,但方老爷的嘴始终是没有闭上。
此时荒郊野外,夜深人静,而我们几人在这搬弄尸体…
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章深看方老爷一直不闭嘴,好像有点焦急,也有点紧张,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四周,在回头看看我,眼里透着不安定。
“怎么回事?”
章深安耐不住,问方岂,可方岂没有回应,他就更焦急了。
当夜空最后一丝月光杯乌云遮住时,大地一片灰暗。
不知哪里的风嗖嗖的刮来,我走近方岂,一到黑暗,我就害怕。
后背紧紧贴着方岂,喉咙一个接一个的吞咽,没敢催促,只慢慢回头看方老爷的嘴闭上没时,却看到在手机灯的照射下,方老爷的双眼刹那间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