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迎曼稍一停顿,要摇头道:“不太清楚。”
那位年轻人只给上了柱香之后,便匆匆离开了,没有与任何人说话。
章深还想过去问问,可惜慢了一步。
于迎曼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只顾着和一些老人说话。
“回头调查一下。”方岂说道。
章深点头:“嗯。”
-
一场下葬之夜即将开始。
在方老爷的这些旧识中,还有些在灵堂前哭泣的,看来关系非常啊。
因为之间方岂就是在半夜下葬,虽然别人不说,但是心里都明白,似乎对于方老爷在半夜下葬之事,没有任何好奇。
我想起先前,方岂在半夜下葬后,外界传闻是诈死,那些个老人一进来看方岂时,目光还带着些许怀疑和畏惧。
即将到了半夜十二点,棺材要被抬起...
我紧紧盯着棺材,可能是心理泛虚,所以总觉得害怕别人发现棺材里的不是方老爷。
于迎曼也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喊停。
抬棺几人刚准备用力,一声‘停’喊得,身子一哆嗦。
“夫人,怎么了?”
夫人?
我一怔,这称呼,怪怪的。
于迎曼伸手,沿着棺材盖边沿,边摸边走,她被对着所有人,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好长时间,旁边的老人以为是于迎曼舍不得方老爷子,于是上去劝慰,“让死者安息吧,哎...”
诸如此类的话,于迎曼站定,缓慢转过身,面无表情,这次她双眼看向方岂,眼神说不上什么感觉。
章深蹙眉,小声道:“什么情况?”
“别说话。”我道。
章深回头瞥我一眼,没吱声。
此时,灵堂两边的白帘幽动,白烛光随之晃晃悠悠的摆动,灯光也变的忽明忽暗。
于迎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随着光线变幻,有点诡异。
我身子半掩进方岂的后背,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在场另外一些人,人老了似乎就相信迷信这种东西。
顿时看到这种情形,有些人颤颤悠悠的站起,有的甚至还说:“方老爷子回来了,所以显灵了...”
他们都看着光线变化,没有人注意始终站在棺材旁的于迎曼。
四五个抬棺材的人,都有些害怕的左顾右盼,一个给一个是使眼色,不敢轻举妄动。
不会一直这样吧?
我眯眼始终注意于迎曼,她此时不在看方岂,而是侧身看向棺材,我看见她单手放在棺材盖边沿……
她想干嘛?
我拽了拽方岂手臂:“你看于迎曼...”
方岂微低头,侧头对我说:“看棺材下面...”
下面?
我目光移向棺材下,棺材并不是完全放在地上,而是被架在井字形的四根长木条上。
因为光线不好,加上我有些近视,隐约看到棺材底下有一团密密麻麻的,还黑黑的,那是什么?
“看见了吗?”方岂问。
“看见了,但是看不清,那是啥?”
“是棺材里尸骨的原身。”
我抓着方岂肩膀,反正站在他身后,我也不太怕,在往前探着身子看了看,那团黑黑的东西里,好像蜷缩一个人...
抬棺材的几人只抬头看着上空,只顾着光线变化,却没有一个人看脚底!
抬棺人离棺材最近,他们稍微一动,棺材底下蜷缩的身子就显露的越多...
白色蜡烛的光越晃越暗,几个抬棺人来回动的越多。
我逐渐看见那身体更像是一层层厚厚蜕掉的蛇皮堆在一起,皱巴巴的,越来越多。
那么多,棺材底下都被填满露出来似得。
看着有点恶心,下午我就看着他们拿回来那个尸骨就怪怪得,这原身哪里像个人啊?简直是个怪物。
“喂,你怎么了?”
章深突然拍了我的肩,一个激灵,瞪了他一眼。
“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撇嘴,章深明显看不见棺材底下的东西,好像只有我和方岂能看得见,至于于迎曼,她在那站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能看见?
“哎呀……”
突然,抬棺的其中一人,惊恐的跳起来,一直拍打着自己的脚和腿,脸色难看,往自己脚下看了好几次。
“你干什么你!别瞎叫!”
“我,我我我...”
“你什么你!消停会儿!”
“我...”
那惊恐无措的抬棺人似乎低头寻找着什么...
这时,方岂突然朝着棺材走去,每靠近一些,我看着棺材下的黑团就小一些。
方岂拿起桌子上的蜡烛,错开于迎曼一步步的往棺材周边滴蜡水,每滴一滴,黑团里的身子就动一下。
慢慢的,越缩越小,我亲眼看见,那和黑团里伸出一根手指,一溜烟,黑团带身子全钻进棺材里去了。
灵堂前顿时无风,烛光恢复竖立状,白帘缓慢落地,一切都恢复如初。
抬棺人一个个恢复了镇定,只有刚才莫名跳窜出来的抬棺人还惊魂未定的模样,还时不时的看着脚底,又看向方岂:“这..这是不是没事了?”
“嗯,准备起棺吧。”
方岂走下来放下白蜡。
章深怼了我一下:“喂,方岂刚才绕着棺材走,那是在干嘛啊?”
我摇头。
章深摸着下巴,“他绕着棺材走一圈,这周围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他什么时候还懂这玩意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我没当回事。
于迎曼见此,脸色恢复如初,单手终于离开棺材:“起棺。”
“好咧...”
“别愣着了,动手抬啊!”
脸色异样的其中那位抬棺人,双手颤抖的抓着缰绳,他猛一用力,棺材跟着晃动了好几下,前边两人不悦:“你稳当点儿的,这是棺材!你想掉地下?!”
“不,不,我稳..稳......”
棺材总算是被抬起来了,于迎曼站在原地看着棺材被抬出方家的门。
许多人跟了出去,于迎曼应该是时候跟出去的,我好几次回头看她,她埋头走着,天黑,看不清她的脸色。
这次方老爷的下葬之路,都是避开光走的。
从山口进的时候,有人特意嘱咐:“灭了所有灯光。”
连手机光都不行,一路简直就是摸黑走。
那几个抬棺人估计是经常干这事儿,走的挺快,很稳。
我从进了这摸黑地,就死死抓着方岂的胳膊,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章深走在我后面,好几次都踩着我的鞋了,我皱眉,想发火,算了吧,这乌漆麻黑的地方,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方岂一路很安静,关键他没有呼吸,不像别人,好歹还能听见喘气声,哎...
我脚崴了好几回,一次比一次疼,我强忍着没出声。
周遭树荫重重,这山里风一刮,‘哗啦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急促的朝自己赶来似的。
我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远方天空的光,太暗了。
这光,还不如没有,我每一次抬头,都觉得暗光中有阴影飘动。
前面抬棺人中,又突然一声叫唤,听声音,似乎还是那个人,估计是被吓怕了,怎么着都不行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抬死人!”
“这山里难走,你可别闪人啊...”
“我,我知道了……”
最后说话这人声音颤抖,明显非常紧张。
“他怎么了一直这样?”
我悄声问方岂。
他好一会儿才回我一句:“好好走路。”
-
这墓地到底在哪?都快走了一个小时,在这里,我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感觉他们一直走一走,我明明听到他们都累的喘不上气了,可没人说要停下歇歇的。
他们体力都这么好吗!
连我身后的章深都气呼气呼的,只听着章深的离我时近时远的。
大约两个小时多的时候,前面终于停下。
于迎曼是什么走到前面去的?
听见她在前面说着:“辛苦了。”
我擦着汗,额头鬓角的汗,发潮发寒,头发丝贴在脸上,异常难受。
“夫人,我抬过这么多年的棺,这地方说实话,太潮了,这么好的棺木放下去,糟蹋了,别怪我多嘴,夫人要不要在找人看看别的地方?我们抬棺人也是有阴德的,该说的还得说。”
太潮?分明是太阴,我站在这里,一直感觉到有寒气嗖嗖的从我的鞋底往身上窜。
“这地方你知道吗?”
章深赶上来问,气息不稳。
“嗯,知道。”
“够远的,比之前...”
“咳!”
我故意咳嗽一声,章深立即止住不再说下去了。
“放棺吧。”
于迎曼说道。
这么黑、所以依旧不开灯,只燃起三根香,火星亮起,红红的。
“我,我就不插香了,你..你们来吧...”
“看你那点胆儿,以前还一直吹牛自己胆子大呢?真是...”
“拿来,我来插香,都看准了方位在插香!”
抬棺几人你一言他一句的,懂得不少。
我看不清,只能听到有人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稀稀疏疏的,脚步很乱,他们是怎么插香的?!
片刻后,突然一声尖叫——
“救..救命啊,谁拉我一把,快快...”
“是谁?!”
“在哪?”
这一声尖叫,顿时让在场的人乱了手脚。
太黑,所有人什么都看不到,全靠听喊叫声。
最后喊叫的人声音越来越奄奄一息。
我紧紧挽着方岂的胳膊,感觉到脚下的衣服有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