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眼神带着一种无奈的压抑,顾昭等了半响,想让她说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动心的姑娘,在他心里她那么美好无暇,他愿意用最美丽的诗来赞美她,即使看到了让他觉得不堪的一目,他还在期待她的解释。
可是她没说。
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他是该感激她的勇敢坦白么?
“你没有话说是么?”顾昭语气嘲弄地问道:“果然是攀上了高枝,连底气都足了,也难怪……”
也难怪,他这样的书生再难入她的眼了。
他的心很痛,痛的让他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的说着一些话,伤害她也伤害自己。
“听闻馨柔姑娘说,顾公子一直认真温习备考,还请公子不要为了闲事分心。”安乐淡淡地说道。
他生气她攀高枝,她便说他身边亦有如花美眷。
顾昭听明白了她的暗示,微微有些讶异,这算是安乐第二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势的样子,第一次是为了拒绝他,可即使是拒绝他的时候,她也是安静沉着的。
这样的发现让顾昭有些惊奇,又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因为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都不会与他有关系了。
一边的叶夙看了看顾昭又看了看安乐,那双好看的凤眸中闪过了一丝玩味,他站起身,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便有一种慵懒的气质。
“喂,别跟小爷的女人这么说话,小爷不高兴。”叶夙警告地说道。
安乐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她什么时候是他女人了?
叶夙脸色顿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未来的,未来肯定是我的。”
在京城久了,顾昭也听到了许多叶夙的光荣事迹,那个备受荣宠,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只因她一个人眼神,便已经诚惶诚恐。
顾昭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涩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他的骄傲已经不允许他再留在这里自欺欺人,他愿意为了她打破世俗,不在乎门第观念,只是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继续祈求,他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洒脱一点。
他没有回头,因为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所以他也没有看到,安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的沉痛。
知道顾昭走得不见人影,安乐都没有收回目光。
在她的身后,叶夙也在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如果你肯用这种眼神看我一次,我就算是死,也觉得死无而憾了。”
安乐怔了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反而透着一股了然之后的忧伤:“原来你一直拒绝我,是因为他。”
是肯定的语气,因为已经确定,所以还透着一股伤感。
安乐垂下目光,低声说道:“不是,不管是你跟他,我都配不上,都不曾妄想。”
叶夙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们俩还是不同的,你心里有他,而没有我。”顿了顿,他叹喟着说道:“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只是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一个男人,居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的心意,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如果你心里的人是我……”
“如果是我,不管你和在一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误会你。”叶夙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安乐抿了抿唇,突然有一种伤感,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可以让叶夙和顾昭倾心,因为她没有可以匹配的家世。
顾昭回去之后又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书本中,他比以前更努力,但也更克制,他好像恢复了正常,每日读书写字休息,只是眼中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馨柔看着日以继日的读书,突然很想问他一句,他这么努力的读书,可是为了高中之后迎娶她?他们的婚事可还算数?
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答案。
他们上一世的婚姻,因为安乐的破坏而结束,这一世,她有了匹配他的身份,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临近考试,京城的寺庙开始人满为患,都是有考生的人家去庙里祈福的,馨柔也去了,替顾昭祈福。
馨柔为顾昭求了签,却是一支下下签,这让她有些奇怪,毕竟以顾昭的实力和名望,他就算是发挥失常,也不会落榜的,这支下下签,却让她有些不明白了。
也许没那么灵验,毕竟鬼神之说,不可全信,馨柔摇了摇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事,让她有些心事重重。
馨柔往外走,与方丈不期而遇,她也没在意,方丈却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姑娘请留步。”方丈开口挽留了一句。
馨柔顿住脚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对方是得道高僧,便微微一福,“见过方丈。”
方丈那上慈悲的,却仿佛可以洞察世间一切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莫名的竟让馨柔心里一颤。
“方丈?”她不解地唤了一句。
方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孽缘,一切都是孽缘啊,善哉,善哉。”说完,便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馨柔眼睛一跳,刚才的那支下下签,再加上这大师似是而非的话,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难道这其中真的是有什么变故?是跟她有关?
她不怕别的,就担心会影响到顾昭的科举。
这么一想,馨柔追了上去。
馨柔不担心方丈是什么骗子,这寺院在京城也有百年历史了,许多显赫世家都会来这,据说十分灵验,每一届的方丈主持,也都是得道高僧,听闻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前世今生之人。
馨柔因为自己神奇的经历,一向对鬼神抱有敬畏之心,这种事,她宁可信其有。
馨柔追上了方丈,方丈也没绕圈子,而是又用那种又伤感又悲悯的目光看着她。
“你的命数,是代替了别人的。”方丈说道:“你原本的命格,本不该如此,是有人把自己的命数让给了你。”
馨柔一怔,然后更一头雾水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方丈却摇了摇头,念了一声佛号,然后叹息着说道:“命也,不可违啊。”
方丈说完,便再不肯开口了,馨柔无奈,只好回去了。
很快,就到了科考的日子。
太傅没有亲自去送顾昭,在太傅看来,这只是一场小考试,以顾昭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他也没有阻止馨柔去。
贡院门前,馨柔亲自帮顾昭整理好了考试的用品,然后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这个场景让馨柔有些恍惚,因为这是她前世做惯了的事情。
顾昭看着馨柔的眼神隐隐蕴含着愧疚,他知道,馨柔应该算是最适合他的女子,他不怀疑,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姑娘的影子,怕是再难容得下旁人了。
她做到了一个合格妻子应该做到的,而他却怕是难以回应她的这份深情,这场婚约,不管是否履行,他都是要辜负她了。
安乐缩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他们那么般配,光是站在一起,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她知道,那才是配的上顾昭的姑娘,而她,只能蜷缩在暗处,只能用目光看着他们。
她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她想离开这里,却移不开眼神,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在心里默默地祈求,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
顾昭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馨柔的叮嘱,他却有些心神不宁,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来送考生的家长,在人群中,他寻找着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馨柔察觉到他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的,前世是生死,今生却是爱恨,总是有一些事情,不管身份环境怎样变化,她都没有办法。
顾昭排着队缓缓地走了进去,一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安乐才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顾昭没看到安乐,但是馨柔看到了,她看着她离开,背景孤寂而又寂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方丈说,是有人换了她的命格,她现在的一切是跟别人换来的,有人将自己的福祉给了她,如今她已经知道,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安乐,她想到了前生她放到她墓前的那块玉佩。
当时的她只是一律游魂,因为心里的怨怼而一直无法投胎,她徘徊在顾府,她能清楚地看着他们的生活,知道安乐把那块玉佩放到了她的墓前之后,她突然转世。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块玉佩。
那么,她现在的一切,是抢了安乐的么?馨柔不知道,她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
她们两个人,如今已经谈不上谁欠了谁,前世今生的债,早就算不清楚了。
馨柔不打算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给安乐,虽然这算是她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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