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

    就是那个当初给花陌灵易容，满目慈祥的妇人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夜池暝和雷默都笃定那瞎眼的老妇是李婶，花陌灵立刻便从自己的药包中掏出治伤的药，又吩咐雷默先去取一盆水来。

    笙歌立在一旁，两只手上一边牵着一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花陌灵他们手忙脚乱地为这个李婶收拾身上的脏污，和伤口。

    李婶起先想要反抗，花陌灵只好温声软语地安抚她：“李婶，是我，王妃，我是灵儿啊！”

    听见花陌灵的声音，李婶猛地一把掐住花陌灵的胳膊，满是污垢的双手在花陌灵白皙的布料上瞬间印出两个手印。

    而花陌灵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任由她抓着。

    “李婶，是我，我是阿暝啊！”

    夜池暝见到这一幕也不免有些心疼。李婶做过夜池暝一段时间的奶妈，在夜池暝亲情稀薄的童年里，给了夜池暝不少的安慰。

    看到李婶这个样子，夜池暝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什么东西蚕食着，细碎地疼痛席卷了全身。

    听见夜池暝的声音，李婶明显一愣，然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往夜池暝声音的方向胡乱地摸索着。

    直到夜池暝将她的双手接过来，在夜池暝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通，在夜池暝的脸上蹭了满脸的泥巴，这才呜呜地痛哭起来。

    花陌灵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李婶的舌头没有了。除了呜呜呜的声音外，她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花陌灵无奈，在已经情绪激动的李婶后颈处重重一劈，让她陷入了昏迷。

    夜池暝本来还因为李婶的痛苦难过不已，突然看她瘫软在自己的怀中，第一个反应竟是觉得她遭遇不测了。

    花陌灵赶忙解释：“这样情绪激动的痛哭会影响她的眼睛，还会将身上的伤口撕裂。她安静下来，我才能好好地检查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

    花陌灵所言确实十分有道理，夜池暝恍然大悟地将李婶完完全全地交给了花陌灵，自己则是带着雷默继续探查整个王府的动静。

    花陌灵用清水先是清洗了李婶的面部，仔细查验了一下李婶眼睛和口中的伤口，又解开李婶身上的衣物，查看她身上的情况。

    一番查验下来，花陌灵止不住的心惊。

    而夜池暝和雷默，也赶了回来。

    “怎么样？”

    夜池暝有些焦急地问。

    花陌灵摇了摇头，指了指李婶的眼睛：“李婶的眼睛是被毒瞎的。”

    “舌头呢？她被人割了舌？”

    夜池暝又问。

    花陌灵却十分沉重地摇了摇头：“不，李婶的舌头，是她自己咬断的。”

    对于自己咬断舌头的这件事，花陌灵能想到的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便是李婶想要自尽；第二，便是李婶在严刑拷问之下，为了守住什么秘密，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不仅如此，花陌灵还发现，李婶甚至咬断了自己右手的一点手筋。

    李婶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不管是刺绣，还是易容，都能够达到活灵活现，以假乱真的地步。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能让她对自己下如此的毒手，花陌灵甚至不敢想象。

    “灵儿，你能治好她么？”

    夜池暝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哀求，花陌灵实在不忍，却只能摇了摇头：“李婶身上的伤，已经有些年头了。”

    “而且不管是眼睛，还是舌头，还是手筋的部分，全都被毒药浸过，已经回天乏术了！”

    花陌灵能做的，其实只有清除掉李婶身上残余的毒素，让她今后能够过得稍微舒服一些而已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其实也在夜池暝的意料之中。

    几人中，最为痛苦的其实是雷默。当日他回到无情阁后，也曾经暗中来打探过王府的情况。

    得知夜倾宇已经派人将王府上下洗劫一空后，便也理所应当地以为李婶他们已经各自离开了，便没有多做他想。

    谁知这小小的疏忽，竟然让李婶承受了这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花陌灵小心翼翼地为李婶梳洗，然后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她知道夜池暝有很多问题想问李婶，她也有，但是她不知道，李婶还能不能将这些都清楚地表达出来。

    “夜倾宇！”

    夜池暝咬着牙根，恶狠狠地将院中那棵参天的大树劈的粉碎。

    花陌灵知道，夜倾宇，已经时日无多了。

    第二日一早，花陌灵来查看李婶的情况的时候，赫然发现李婶已经坐在了床榻上，脸上带着温柔慈祥的笑意。

    “李婶。”

    花陌灵看着这样的李婶，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妥。

    李婶听见花陌灵的声音，很是高兴，招了招手，示意花陌灵过来，然后用满是皱纹和茧子的双手，覆在了花陌灵的手上。

    花陌灵急忙唤来了夜池暝，而且夜池暝还将两个孩子也抱了过来。

    “叫奶奶。”

    夜池暝吩咐道。

    夜思源和夜思音于是立正，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李奶奶。”

    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李婶怔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就是花陌灵和夜池暝的孩子。

    她想要伸手去摸，却怕自己的手上全是泥土，脏了两个孩子，于是在自己的衣服上拘谨地蹭蹭。

    花陌灵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李婶的身体和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夜思源看见这样的李婶，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娘亲和爹爹对这个奶奶的重视，于是率先走上前去，拉起李婶的一只手，覆在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脸上。

    夜思音也上前，学着哥哥的样子，将李婶的另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李婶浑浊的眼眶中，蓄满了眼泪。她听见了那声李奶奶，已经觉得此生无憾了。

    花陌灵在旁问道：“李婶，你的舌头，是自己咬断的么？”

    李婶点了点头。

    “那你的眼睛……”

    夜池暝接过花陌灵的话，问道：“是夜倾宇干的？”

    李婶似乎踌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倒是让花陌灵和夜池暝双双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