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分舵,其实就是一个比富家民宅大不了多少的院子,位置上还算隐秘,但在布局结构上实在是没有丝毫可圈可点之处。
萧聪抬头,眼神森寒地看了眼未挂牌匾的漆黑宅门,凌身越墙而入,见院内灯火通明,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鸿翔此时就在青石大道尽头的大厅里。
摘星翼加持灵隐步,萧聪身影瞬息直达,破门而入,屋中几人闻声豁然转首,除了被架在中间浑身是血的鸿翔依旧耷拉着脑袋外,其他几人皆是森然一笑,只见为首一人挑衅道:
“前辈,你终究还是来了,早吃了这杯敬酒,这小兄弟又怎会吃这杯罚酒呢,您说是不是。”
萧聪面色铁青,眼神荫翳,并不答话。
但听得那人接着道: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呢,为了这么一个小杂碎,竟也敢只身犯险,这小兄弟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屁来,既然您来了,那就自报一下家门吧。”
“我的名讳,你也配!”
“那我可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洪钟大吕,音波荡荡,这明显是动用了什么秘法,要给萧聪一个下马威。
萧聪转首而望,见帷帐后慢慢走出一虎背熊腰面向粗犷的中年人。
“你是谁?”他问道。
“在下落仙府的分舵主腾剑雄,不知阁下是哪位?”
萧聪微微点头,冷笑道:
“好,好,分舵主是吧,您来得正好。”
话毕,不由分说,直接祭出灵隐步,空气中传来几声石头的落地声,鬼魅身影在屋子里掠过鸿翔身旁几人,几串血花扬起,那几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命呜呼坍身在地。
那总舵主见状目瞪口呆,稍稍一怔后转身撒丫子就跑,口中大喊着,
“萧聪来了!萧聪来了!”
抱着鸿翔的萧聪在屋子东北角停下身形,将已经毫无知觉的鸿翔背在身上,转首柔声道:
“鸿翔,你再等哥哥一会,一会就好,完事了哥哥就带你回去疗伤,放心,有哥哥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追撵而去。
那总舵主之前之所以那么狂妄,而后又一口咬定来者正是萧聪,无非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一座阶次中等的困阵,非天境修士不可逃脱,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几颗灵石是为破阵之用,可萧家已经覆灭,这世间能够轻易破阵的除了整个玄真界都在悬赏通缉的萧聪,还能有谁!
一个天镜初期的总舵主,也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但一舵之主都只才天境修为,那此分舵的其他人修为也定高不到哪儿去。而萧聪早已怒不可遏,所以,今天他要大开杀戒,只为鸿翔!
他左手扶住趴在背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右手轻轻一翻,从弥芥中取出诛仙,稍
稍催动灵隐步,便追到那总舵主身前,手起刀落,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而去,而当尸身断颈处鲜血喷撒而出时,他早就掠到十数丈开外了。
总舵主刚才那一嗓子声音着实不小,可算是将宅子里所有的人都惊了起来,落仙府对萧聪开出的悬赏也不低,但对于府中的自家人,那可是大功一件呢,外面都传萧聪修为只在地境中期上下,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他给飞了!
所以宅子中不明真相的门徒和小喽啰们纷纷持兵而来,争先恐后,都想分一杯羹,见萧聪迎面而来,皆是斗志昂扬状若癫狂。
见此情景,萧聪嘴角越扬越高,加快速度,冲入人堆之中,如虎入羊群,不可匹敌,手起刀落间,血花飞溅却衣不沾血,从容如云。
落仙府的门徒和小喽啰们这才明白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来,可为时已晚,萧聪的灵隐步哪是他们可以轻易逃脱的,所以不过几息的时间,宅院天井已是横尸百处,在皎洁凄冷的月光下,鲜血染红了青石地板,却将气氛渲染得诡异而森然。
萧聪咧嘴一笑,幻若修罗临世,他闭上眼睛,强大灵识全面散开,在确定没有人能逃脱后,才背着鸿翔急速离去。
今夜之后,玄真界注定又要热闹一阵了。
一路赶回客栈,萧聪将鸿翔小心安放在床上,先喂其服食下一枚丹药,然后在床边摆下一座高阶修元阵为其疗伤,小家伙伤得着实不轻,皮开肉绽是小事,关键是不知为何四肢经脉被伤了十数根,而最为要命的是,心脉处亦是出现了些许损伤,这损伤对他来说虽不至于短时间要了他的性命,但丧命之前所要经受的痛苦却是难以言语的,想必在他赶到之前已经经历过一番严刑逼供,而鸿翔什么也没说才会受如此虐待,这让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动,还有几分敬佩,同时也让他觉得单单是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的代价是远远不够的,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种下,他咬牙切齿道:
“落仙府,我萧聪迟早要拔了你!”
鸿翔是在后半夜醒来的,萧聪一直守护在其身旁,虽然对自己的法阵造诣信心满满,但不知为何还是生怕出什么乱子来,故而一直没有离开,此时见鸿翔慢慢睁开双眼,连忙俯首关切道:
“鸿翔,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还疼吗?”
鸿翔微微一笑,面色苍白惨然,如一朵初秋时节的白莲花,竟隐隐让人感觉有几分男孩子少有的凄艳,他慢慢努着嘴道:
“哥哥,一点都不疼,我没事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此劫难,我……”
萧聪黯然垂首,语气中满是愧疚。
“哥哥不要这样,会让鸿翔很难过的,
因为有哥哥在我才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像哥哥这种好人,比鸿翔更有理由活在世上,如果以鸿翔的命能够换得哥哥的命……”
萧聪将手放在鸿翔的嘴边,没有任其说下去,他摇摇头,柔声道:
“鸿翔,你记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人值得你甘心为之去死,没有!你记住了吗?”
鸿翔看着萧聪那一张分外郑重的脸,半晌,眨了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抓你吗?”萧聪问道。
鸿翔笑了笑,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某个小乞丐走漏了风声吧,是我大意了。”
萧聪摇摇头,正色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吧,本来打算昨日下午离开的,唉。”
鸿翔赶忙安慰道:
“这件事也不怪哥哥啊,哥哥是因为觉得我太累才没离开的嘛。”
萧聪看着鸿翔恬静的小脸,沉默半晌后道:
“鸿翔,你想知道哥哥的身份吗?”
鸿翔摇摇头,
“不想。”
“为什么?”萧聪挑着眉毛道,似乎对此感到很是诧异。
“因为我已经知道哥哥是谁了。”
“嗯?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来说说我是谁。”萧聪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哥哥是萧聪,玄真萧家最杰出的人。”
闻听此语,萧聪面无血色,张着小嘴久久未说话,半晌,他咽了口唾沫,又问道:
“你……你……如何得知的……”
鸿翔嘻嘻笑道:
“哥哥易容之后将自己都骗到了,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哥哥时的样子,跟满大街的悬赏令一模一样!”
“这……”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老脸通红,这倒不是因为鸿翔早就识破了他的小疏漏,而是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到羞愧难当,在此之前,他对鸿翔的戒备其实从来没有完全放下过,但善解人意的鸿翔却一直忍受着这一视同仁的猜忌而对他尽心尽力,甚至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说到底,究竟是谁保护了谁呢?
他欣慰而赧然的笑了笑,俯身将鸿翔拥入怀中,语气沉沉,以一种对知心朋友般的语气含情漫漫道:
“谢谢你。”
鸿翔的小脸被卡在萧聪的颈窝里,双目深邃,问道:
“哥哥,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吗?可我认为是有的。”
萧聪闻言又是微微一怔,半晌,回答道:
“有的,有的,刚才哥哥说错了。”
“哥哥就是值得我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鸿翔语气依旧平静,但又像切切私语,之中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小心,他抬起双臂
环抱住萧聪的脖子,重复问道:
“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萧聪缓缓点头,笑着道:
“那你以后可得努力修炼了。”
鸿翔抱着萧聪脖颈的双臂又紧了紧,缓缓道: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松懈的!”
语气中竟有几分不容置否的坚定。
突然,鸿翔松开萧聪的脖子,一连急切道:
“哥哥,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跑路了!”
“为什么?我已经将他们全杀了,没有人知道萧聪在这儿,我们还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等你好些了再走。”
“不是的,他们说那里有一座法阵,就算是天境高手也插翅难逃,哥哥是不是将那座法阵破掉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透彻了,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说起来没几个人会想到是他干的,但破掉一座困阵就得跟他扯上点关系了,况且,他用来破阵用的灵石还丢在那儿未曾收起呢!
萧聪苦笑道:
“看来,从明天开始,又要风声鹤唳不得安宁了……”
“哥哥,我们赶紧跑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萧聪沉思片刻,回道:
“好,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收起布置在床边的修元阵,抱起鸿翔,祭出灵隐步,几步奔到窗前飞身而出,借着摘星翼扶摇直上,然后往北极速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