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灿在当了妈妈之后,才知道“心头肉”的含义——宝宝笑,你开心;宝宝哭,你难受;宝宝痛,你也痛。
李小灿的同学尿毒症,母亲捐肾后救活了,肾算什么?李小灿什么都可以给儿子,包括命。这不是什么伟大的壮举,这只是一种做母亲的本能。
儿子就躺在前面的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进行搏斗。绿色铁门紧紧的关闭着。
“上天啊,保佑吧!我愿意减寿,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回宝宝的健康,如果我有罪,请惩罚我吧,宝宝是无辜的!”李小灿流着泪默默地祈祷。
“哭什么哭!别人还以为你家宝宝怎么了!”婆婆又开始责备。
李小灿内心一阵抵触,转过身。
门“咯吱”一声响,打开了一条缝。大家都转过头紧张的盯着,一个穿绿色衣服戴着口罩的保洁人员走出来,大家又失望地转过头。
人群里气氛凝重,里面的儿童都是病重病危的,都在生死一线挣扎,谁都轻松不起来。有一两个人眼圈泛红,眼里常常噙着着泪水。
李小灿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宝贵,又如此的脆弱。里面的孩子,有异物卡喉的,有溺水的,有从楼上摔下来的,有感冒成肺炎的,有背带断了摔的,各种各样。
门“咯吱”又开了,护士叫了一个名字,几个人连忙挤到门前去,像在接受命运的审判。
生孩子时李小灿都没这么紧张,可这一次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到了自己。张刚搀扶着李小灿走进去,朝思暮想的宝宝就在前面,李小灿的眼睛四处搜寻着。铺着蓝色床单的病床上,宝贝儿子就躺在那里,他睡着了,鼻孔里插着管子,手上脚上都是针头。那么小的手,还没有针头那么长。头上有一块头发被剃了,参差不齐。宝宝的嘴唇起了一层皮,旁边是各种仪器在运作,发出嗡嗡的声音。
旁边的医生在介绍病情,那些专业名词,李小灿并不是很懂。眼睛只紧紧地盯着儿子。
“多久度过危险期?”李小灿问。
“一周。”
听了医生的话,李小灿的心又揪起来,就像小心翼翼地走在悬崖边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现在血止住了吗?”
“打了止血针,血止住了,但还要继续观察。”
不好不坏的结果。
李小灿一行人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李小灿妈妈得知消息,汇来了一千元。
“出了这么大事,只汇了一千!和我玩的好的,没什么亲属关系的朋友都给了一千!”婆婆说。
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马克思大人真是一针见血,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李小灿苦笑。如果有钱,她真想一人给10万,堵住所有人的嘴,看你们一个娘家一个婆家扯个什么劲儿。
一周熬过去了,宝宝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这个消息给沉闷已久的气氛注入了活力。
张刚已回到公司正常上班。
李小灿为了宝宝能吃上干净的母乳,特意出发前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李小灿和婆婆一早就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等候着,护士把宝宝抱出来,婆婆连忙小心翼翼地接着。
李小灿仔细地看着宝宝。宝宝左边头发因为要打针,被参次不齐地剃了一大块,难看地像狗啃的一样。肤色比进去之前要好一些,脸蛋也圆润了一些。只是手上的针头还在保留着,贴针头的透明胶把小手都贴成了苍白色,小手都没有针头那么长。李小灿的心,一阵阵揪着痛。
回到普通病房,宝宝“哇、哇”地哭了,李小灿连忙掀开衣服喂奶,可宝宝只吃了几口,又吐出来,继续哭。
“怕是吃不惯母乳了,他习惯了奶瓶,吃奶粉吧。”婆婆拿起奶瓶去泡奶。
李小灿一阵失落。儿子在重症监护室里,她每天都按时去卫生间挤奶,她要做好宝宝坚强的后盾,让宝宝一出来就能喝上母乳。宝宝这次元气大伤,一定要保证营养。所以,李小灿一天挤几次,挤多了都抡破皮了,一碰就痛。
哺乳,是她与儿子最亲密的连接,然而,就算李小灿毫不动摇地坚持,可儿子娇嫩的肠胃适应不了,反反复复的母乳、奶粉换过来换过去,肠胃功能已经紊乱了。
儿子以哭来抗拒吃母乳。李小灿只能暂停哺乳,但她每天仍在挤奶,怕儿子一旦吃不习惯奶粉,出现上火便秘的情况,还有母乳可以吃。
“啊嚏!”宝宝打了个喷嚏,李小灿连忙给宝宝盖上包被。
“夜里不要三番五次地换尿不湿,换的动作要快一点。”婆婆走过来,抱起宝宝,责备李小灿。李小灿心想,十多个小时,不换几次尿不湿,到时候红屁股,你又有话说,总是怪我。
喂完奶后没几分钟,宝宝“哇”的一下子又喷出来。两人都紧张起来,进重症监护室前也是呕吐,连忙问护士。护士说:“宝宝受凉了也会呕吐,早上查房,我看你妈给宝宝洗澡开着窗户,洗完后又没有及时给他穿衣服,还逗他玩儿。”
李小灿长吁一口气,不是自己的错,又问婆婆:“要不要给宝宝喂热水?”
婆婆却轻描淡写:“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李小灿心里冷笑,你自己犯的错就这么轻描淡写,要是我犯的错,估计又得说我不适合当妈吧。
“哇哇哇”,宝宝又哭了,李小灿自告奋勇的要给宝宝喂奶,这是她第一次用奶瓶喂。李小灿刚一给宝宝吃上,婆婆却一把抢过奶瓶:“不是这样子的,不能竖得太高,小孔要朝上!”李小灿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宝宝因为奶瓶突然被扯出来,而哇哇哭起来。
“唉,给我吧。”婆婆一声叹气,又把宝宝给抱走了。
李小灿觉得自己很多余,仿佛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她看着婆婆怀里的儿子,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与她血肉相连,是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本是最亲近的人,怎么自己成了“不适合当妈?”母亲照顾孩子天经地义,我的儿子,我想怎么带就怎么带,凭什么任你在一旁用挑剔的眼神盯得紧紧的,随时横加指责。李小灿觉得自己像考场上不会做题却又被老师盯着的学生,局促不安。
对于婆婆对宝宝的把持,她是敢怒却不敢言。
转到普通病房后,夜晚,宝宝吃饱了换干净后,突然又开始哭,大哭不止,比之前肠绞痛哭得还厉害,整个病房回荡着宝宝的哭声。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三位小朋友,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婆婆抱起宝宝,在病房里转了两圈后,哭声未止。只得抱去走廊,宝宝的哭声,从走廊这头传遍了那头。
一个戴眼镜的个子高高的男医生从值班室走出来,是主治医生,主动地上前询问:“宝宝有呕吐等症状吗?”
“没有,突然哭了。”婆婆说。
李小灿像看到救星:“医生,宝宝哭得好厉害,哭了半个小时,怎么回事呀?”
医生低下头仔细的看看宝宝:“测个体温吧。”
五分钟后,结果出来,正常。“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的宝宝都会哭,前几个晚上会比较闹,因为他们不适应,重症监护室是鼻饲,而且比较安静。目前观察宝宝比较正常,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你们不用太担心。”医生耐心地解释,并轻声的安慰。这个负责的好医生,让李小灿心里踏实一点。
宝宝还在哭,婆婆只得抱着宝宝来来回回走,只有走路,他才会舒服一点。
李小灿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终于消停了,宝宝哭累了,睡着了,大家松了一口气。
没到一个小时,宝宝“哇、哇”哭起来,婆婆又抱着来回的走,断断续续折腾了整整一宿。
一放到床上就哭,婆婆不敢撒手,一直抱着。婆婆疲倦地眯着眼,脚步也变得沉重,想绑了几十斤的沙袋,速度也慢了下来,几乎是一小步一小步脚板贴着地面挪动着,因为太累,一个趔趄,身子往前一倾,李小灿吓得连忙扶住婆婆。为了孙子,婆婆付出的,一点也不比自己这个当妈的少。除了偏心、爱指责,在对待孙子上,婆婆做得让人没话说。
“我来抱吧,您歇会儿。”
“算了,你脚不好,走路一颠一颠的,对宝宝更不好。”婆婆继续坚持。
婆婆抱了整整48小时,偶尔抽空上个厕所喝口水。宝宝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脸色憔悴。
李小灿知道,抱孩子抱久了就腰酸腿痛手抽筋,毕竟是十多斤重的孩子,得时时刻刻用劲托着,不能松懈。而婆婆已经年近50,从这这一点,李小灿觉得,自己无论和婆婆有多大的矛盾,都要对婆婆好,不为别的,就为她对自己儿子全心全意的付出。
值班医生来查房:“咦,这孩子皮肤有些黄,测个黄疸吧。”
李小灿和婆婆把结果拿给医生看。医生皱一皱眉:“黄疸有些高,需要做个抽血检查,分析原因。会抽一些血,费用也会有一些贵,你们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