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荣羡眼底里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依然冷漠而平静,“还请王爷责罚妾身。”
“白欢喜,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赵荣羡的声音有些颤抖,满目冷厉,“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爱我?
听到他的话,我不觉笑了,“王爷到底是爱我,还是付出了代价,不甘心将猎物放走?”
“你说你爱我,可你却从未在意我想要什么。你说你爱我,却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清!这便是你说的爱?”
“王爷,您确定您真的是爱我?而不是将我当一件物品,不择手段的去占有?”
“你……”赵荣羡咬着牙,却是半晌都回答不上来。
我嘲讽的看着他,“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赵荣羡大概是被我戳穿了,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再加上我砸伤了他的额头,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他觉得我铁石心肠,被我伤到了。
他看着我目光都变得凶狠,骤然起身,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白欢喜,看来本王还真是太纵容你了,这样大不敬的话都敢说出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还请王爷赐死妾身。”我被他捏得生疼,却丝毫也没有慌乱,依旧用冷漠而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赵荣羡这下彻底被我激怒了,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剧烈颤抖着,笑得狰狞,“好!很好!你倒越来越倔了”
“到院子里去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他一把甩开了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般居高临下,又狠辣凌厉的模样,让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我勾起唇角,凉凉对他一笑,“妾身领罚。”
话说完,我立即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你若是现在认错,本王会考虑免罚。”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赵荣羡又说了一句。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的踏出房门,找了块儿还算平整的地,端端正正的跪下。
此刻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王府里也有下人来往,看到我在这里跪着他们都很是惊讶,但很快又不惊讶了,都说我打伤了赵荣羡,今日又伤了云秀公主,说我恃宠而骄,终于遭到报应了。
陈嬷嬷和梨花见我被赵荣羡叫走,本来已经很是担心了,此刻见我跪在院子里,更是着急了。
陈嬷嬷是个人精,许多事情她总是看得明明白白。譬如我的脾性,譬如赵荣羡的脾性。
见我跪在这里,她便苦着脸劝我,“王妃啊,您进去给王爷认个错儿,这样冷的天气,若是跪出点儿什么毛病可如何是好啊?”
认错?我凭什么跟他认错?
他以为他是谁?这世间的事,他想如何就如何?
我摇了摇头,吩咐陈嬷嬷道,“陈嬷嬷,不必管我,你和梨花先回去歇着吧。”
“可是……”
“谁都不许管她!谁若是管她,本王就杀了谁!”陈嬷嬷话音未落,赵荣羡不知何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冷眼看了看陈嬷嬷和梨花,厉声道,“下去!”
陈嬷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在用眼神暗示我服个软,然后便拉着梨花离开了。
赵荣羡缓步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了一声,“地上凉吗?”
我低着头,没有理会他。
“觉得难受了,就认个错。”他又说了一句。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低着头嘲讽的笑了一声。
赵荣羡见我如此,气得拂袖而去。
过了一会儿又走了过来,见我仍然不予理会,又回到了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
一个时辰来回走到了十几趟,最后气急败坏的将我骂了一顿,说我恃宠而骄,不知收敛,然后砸了一顿门,气冲冲的进屋睡觉。
跪了只一个时辰,我的膝盖便疼得厉害了,但是一想到赵荣羡做的那些事,我便又不觉得那么疼了,想让我认错?我今日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向他认错。
晚秋的天气,已有些接近冬日,冷风嗖嗖的,我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下我不仅觉得膝盖疼,脑袋也有些疼了。
我定定的望着漆黑的夜空,祈祷天早一些亮。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陈嬷嬷的声音,她说是天亮了,叫我起来。
我睁开眼睛,此刻赵荣羡的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我想站起来,可是跪的太久,根本都站不起来。
加上昨夜吹了冷风,我的脑袋也疼的厉害。
陈嬷嬷伸手将我扶起来,又让梨花在一边儿扶着,叹息道,“王妃,您这又是何必呢?”
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我回了清晖院。
我的膝盖疼的厉害,回到清晖院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站不起来,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一软,嘭的就倒在了床上。
陈嬷嬷给吓坏了,说莫不是膝盖给跪坏了,让梨花赶快去请大夫。
可是梨花出去了没有一会儿,就让门房的给挡了回来,说是赵荣羡吩咐了,不许给我请大夫,也让我屋里的人出去。
他这是想让我死?
也好,死了总是不用看到他的,也不必在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
我苦笑了一声,显得很是淡然,“既然王爷不让请,那就不请了,陈嬷嬷,梨花,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王妃,您病的这样严重,若是不清大夫,只怕会……会死的。”梨花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模样,当即就害怕的哭了。
陈嬷嬷也在旁劝我,“王妃,这实在不行,您就与王爷服个软吧。”
“你们出去吧……”我哑声打断了陈嬷嬷,干脆紧紧闭上双眼。
服软?赵荣羡他这般逼我,不就是想让我给他低头认错吗?
可我何错之有?唯一的错,可能就是砸破了他的脑袋,我也没有真的想砸他,我以为以他矫健的身手会躲开的,谁知道他却动也不动一下。
在旁的事上,我不认为我有错。他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便替我决定了一切。他自己承诺只爱我一个人,却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明。
我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物品罢了,我为何要跟他认错?跟他认错,就是承认了我不过是他手中的物品。
我就是死了,也不想与他认错。
赵荣羡狠起来果然是毒辣无比,接连两日,他都不让给我请大夫。
偶尔的是过来走一圈,我只当做没有看到他,他一来我就闭上眼睛。
于是我的身子是越发的不舒服,先前只是头疼,到了后来,我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也吃不下饭。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膝盖也疼的厉害,更是因为剧烈咳嗽已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梨花站在床边,哭得满脸泪水,一个劲儿的求我认个错,说我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笑着,吃力的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是啊,死了没什么不好。死了也不就不必被赵荣羡当做物品一般掌控了,死了也不必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了。
死了……也不必总去记挂着赵荣羡那些柔情承诺,自然也就不会这样累了。
“死了好啊……”我依旧笑着,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然后我的脑袋也越来越迷糊。
下一刻,四下干脆一片漆黑。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屋里好多人,陈嬷嬷、梨花、好几个丫鬟忙里忙外的,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还有赵荣羡,他坐在床边,脸上乌云密布。
我无力的望着他,沙哑道,“王爷怎么来了?”
“陈嬷嬷,去把药端进来,其他人都下去。”赵荣羡朝着陈嬷嬷说了一句。
屋里的人立刻就散了去……
赵荣羡低眸看着我,眼底里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恼怒。
“认个错就这样难?”他说。
我勾唇笑着,气息微弱道,“妾身不是已经认错了吗?也领罚了,云秀公主那一巴掌,算是数倍收回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赵荣羡有些急眼儿了,但是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平静,伸手将我扶起来,“算了,不说这个了,先起来喝药。”
说话间,陈嬷嬷已经端着药走了进来。
赵荣羡递给她一个眼神,她搁下药碗又转身出了门。
赵荣羡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了我嘴边,“喝药。”
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我很清楚,我若是不肯喝,他会捏着嘴给我灌下去。
喝下了一口又一口,他又命人端来膳食让我吃下。
完了之后,又叫了陈嬷嬷和梨花进来帮按摩双腿,给我膝盖上药。说是我跪伤了膝盖,还拖了三日,这要是不好好治着,往后怕是要落下大毛病。
别说是往后了,就是现在,我也满身的毛病。
但我不后悔,我这人虽然平日里贪生怕死,可我要是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不愿做赵荣羡手里的物品,他就是杀了我,我也还是不会与他认错。
我不知赵荣羡在想些什么,我生生将他戳穿了,令他恼羞成怒。他自己罚了我,不让人给我请大夫,这会儿却又自己去给我请大夫。
接下来的几日,他也每日都会过来,我不与他说话,他也不再说话,只静默的坐在旁边。
七八日过去,我也不怎么咳嗽了,膝盖上的伤虽未痊愈,却也能正常走路了,只是走的稍微慢了一些。
赵荣羡日日都过来,云秀公主可给气坏了,气得都想打我了,甚至想要对我不利,可陈嬷嬷也不是吃素的,陈嬷嬷不让她进门,十几日,她愣是连清晖院的院门都进不来。
有气儿无处发泄,于是只好到处与人说我的不是,还说不知道我给赵荣羡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并未当回事,只是一笑置之。
估摸着人人都以为我给赵荣羡灌了迷魂汤,可唯有我清楚,他不过是不甘心放下他用沉痛代价换来的东西。
今日,他也一如既往的过来,见我坐在榻上,他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
“王爷,妾身已无大碍,若是忙,就不必来了。”僵持片刻之后,我先开了口。
这是十几日以来,我第一回与赵荣羡说话。
赵荣羡一怔,继而阴着脸看我,“你什么意思?”
“妾身听说云秀公主这段子日子闹了好大的脾气,你去瞧瞧她吧。”我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淡淡的又补了一句,“顺便再商议商议,找个日子娶她过门吧。”
“你说什么?”赵荣羡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甚至还有几分恼怒。
“王爷对云秀公主当真只是感激?”我抬头笑看着他,叹息道,“王爷,我不是傻子,我看得懂的。”
“您是男人,您的心里可以装得下好几个女人,可我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所以,我离开,您与云秀公主好好过吧。”
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感情这样的东西,我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赵荣羡阴沉沉的看着我,并未说话。
看他不说话,我又轻言细语的添了一句,“王爷,你对我更多只是占有不是吗?既然如此,何不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进门,我不会再与王爷闹了,您放心吧。”
赵荣羡依旧没有说话,他嘭的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突然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认为,我心里没有你?”他一把将我从榻上捞了起来,冷笑道,“看来,先前的苦头还吃的不够多,你怎半点记性也不长?”
“好吧,你非得认为我对你只是占有,今日我便让你清楚,什么才是占有……”
他…他想做什么?
我一时有些发懵了,慌忙的想要挣扎。
赵荣羡将我扔到床上,狠狠含住我的唇瓣,我伸手想要推他,他却干脆按住我的手,轻笑了一声,在我耳边低语道,“这才是占有,知道了吗?”
我气的想打他,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不知过了多久,赵荣羡拉了被子盖在我身上,又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满面的神清气爽,“以后别再跟我犯倔。”
我被他弄得半分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几乎瘫软。以前赵荣羡不是没有这样对过我,他一旦犯起浑来,简直就像是一头野兽,而我就像是他手里的一个布娃娃,任由他摧残,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我侧头望着他,苦笑,“赵荣羡,你这又是何必呢?这样相互折磨,你觉得高兴?”
“我是很高兴,还很快活……”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闭上双眼没有再理会他。
赵荣羡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似的说了一句,叫我以后不要再那么倔强,然后便搂住我睡去。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晌午了。
赵荣羡早已不知去向,我也已经习惯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赵荣羡也总是不见人影。
我吃疼的从床上起来,陈嬷嬷已经进来伺候了。
我刚刚洗漱完毕,梨花又走了进来,说是姜棠来了,是来看看我的腿伤的,让我回清晖院去。
赵荣羡也不嫌丢人,先前罚我,后来不让人给我找大夫,后来许是见我快死了又把姜棠给找了来。
说来也怪,姜棠虽然是个年轻姑娘,可她的医术却是宫里那些御医都远远不及的。上辈子,我屡次被人谋害,也都是她帮了我。
如今想来,她先前总是那般护着我,多少与我哥哥有些关系。
我失神之间,梨花已经领着姜棠进了清晖院的厅堂。
“四王妃,如今可感觉好些了?”姜棠今日着了一身杏色的衣裳,还特地画了十分耀眼的妆容。
看起来颇是华贵,却不失俏皮,更是有几分霸气,倒不像是她平日里的清冷装扮。
我笑了笑,温声道,“好了许多了,你的医术高明,我是相信你的。”
“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你犯什么倔啊?你们古代女子不比……”姜棠话说到一半儿,又打住了,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是说,咱们北朝一贯男尊女卑,平常人家就不说了,何况还是这富贵人家。”
“纵使心里有千万不满,你也不能为了那一时的脾气让自己把命给丢了?”姜棠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握住我的手道,“四王妃啊,咱们这些女子,若是不能自己手握重权,还是要懂得去经营,唯有经营得好,才得以安稳生活。”
姜棠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弄得我一时都有些不习惯了。
我不觉失笑,惊愕道,“姜小姐,这可不像是你平日里说的话,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日子待得久了,看得多了罢了。”她笑了笑,又叮嘱我道,“你可千万记着,往后别再这样了,犟驴一般,可叫人担心坏了。”
“你是怕我哥哥担心吧?”
“没有的事……”姜棠故作怒色的看了我一眼,又说道,“还有啊,那些药一定要敷,否则以后到了雨天,这腿就会疼。要是再严重些,腿都要变形,得是多难看啊。”
姜棠絮絮叨叨的说着,陈嬷嬷已经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递到我面前,让我喝药。
姜棠的话,让我似乎又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是啊,纵然赵荣羡只将我当做物品一般占有,可我还是要活下去的,为了我在意的那些亲人我也该活下去。
于是我马上接过了药……
“等等……”我刚想喝,姜棠忽然一把将我的药碗抢了过去。
我还未能反应过来,她眉心一皱,鼻子凑到跟前闻了闻,“这药味儿不对,这跟我先前开的药不太一样,似放了什么的东西……”
“这……这莫不是有人想对王妃下毒?”陈嬷嬷一愣,顿时绷紧了。
姜棠的也取出银针,细细的试了试,然后又仔细闻了闻,冷声道,“这里头的确是叫人给下了毒,还是剧毒。这一味毒药叫做毒蜂巢,但凡是中毒之人身体都会长出蜂巢一般密集的脓包,全身慢慢溃烂,人死不了,但会毁容。”
这毒药……好生歹毒啊!不叫人死,却叫人身体慢慢的溃烂。
今日若不是姜棠来了,我就得遭了毒手了!
陈嬷嬷也吓坏了,又惊又怕又愤怒,“这是哪个黑了心肝儿的!挨千刀的,怎么能干出这样歹毒的事来!”
呵呵,这王府里,也就那么几个人……
我不由捏紧了拳头,吩咐陈嬷嬷,“陈嬷嬷,去查查,这药都是经过了谁的手的?若只是你和梨花经手,那就查查今日都有什么人进过厨房。”
陈嬷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就出去查了,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她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说是今日那云秀公主的贴身婢女进了好几回厨房。
这个云秀公主,她还真是够狠毒的,我屡屡都没有招惹她,她却总来招惹我!
好啊,她既然要作死,我也定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我想了想,冷肃的问姜棠,“姜小姐,若是我立刻喝下这碗药,会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症状?”
“这毒蜂巢乃是慢性毒药,故而不会立刻发作。”姜棠眼睛微眯,询问我道,“四王妃是想做些什么?我这里倒是有一些马钱子,刚从药铺里买来的,吃了会立即发作,吃得少一些是死不了,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
说着,她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了一片。
我吩咐陈嬷嬷拿了马钱子放进熬药的罐子里去煮,然后重新取来一碗药,当即喝下一大口。
下一刻,我便感觉头晕眼花,胸闷想吐,甚至都快要昏倒了。
姜棠马上掏出银针往我身上扎,就生怕毒遍布了全身。
“陈嬷嬷……快……快派人去告诉王爷,就说有人对我下毒!想要害死我!”我咬着牙,痛苦的喊道。
陈嬷嬷虽然是赵荣羡派来的人,可她骨子里是个正派的,最是见不得那些故意招惹是非的。云秀公主侮辱我,坑害我已经不是第一回,陈嬷嬷也厌恨极了她。
她重重了点了点头,咬牙道,“老奴马上就去!”
“姜小姐麻烦你照顾我们王妃了!”话说着,陈嬷嬷已经急匆匆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