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繁华远不是东林南岭所能比,从这座小小都城就可见一斑。
并不高大的城墙早已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青苔也在墙上彰显出岁月的痕迹与人类的功勋。还未进入城内,便有诸多声音传来。进入城内,各种嘈杂叫卖声不绝于耳。而道路仅一条可容两架车辆并行,街边的小巷里往来的忙碌身影也在衬托着这里的寸土寸金。那些五颜六色的华服,更像一个个鲜明的符号,无一不在书写繁华二字。
沐逸雅让马车在一处商铺处留下,商铺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寻常的青石台阶,红色木板房门,只有门房上端的一块红漆金边木匾--雍贵人。三个大字用金漆涂擦,整个字形却没有那般威严,反倒显得极为谄媚。如一个更衣洗浴的娇媚少女一般,等待诸位的光临宠幸。木匾左下角只有一行小字,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气派。那行小字----金意楼霏城分店就是一个注脚,将这位少女的身份地位提高了许多,不允许任何男人凌辱侵犯。男人不能进,自然女人尤为喜欢。于是雍贵人自然就是女人的圣地。
沐逸雅看了一眼在门口伫立不动,细细端详这处铺子的徐庸铮,不由得莞尔一笑,继续向大堂内走去。
金意楼,莫非就是那家伙口中的烂楼子?你这家伙是如何的······自恋呢?徐庸铮也负手在后,欲一探究竟。
沐逸雅早已经停留在一处货柜旁边,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像极了商人有了化石点金的本事般,脸上止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一旁的掌柜是一位身穿绿衣的中年女子,她的打扮算得上雍容,可惜做的是伺候人的工作,自然就算不上华贵。而她所伺候的就是如沐逸雅这般的贵人。
徐庸铮定睛往沐逸雅所指出一看,那些珠宝玉石首饰整整齐齐地陈列在货柜之上,一个货柜有若干个小格子,格子中间画有几横几束,还有染有黄白两色。
“沐小姐,这几款珠宝就是今年新出的样式,其中这对耳坠和你身上的搭配正合适呢,你一向都是干练劲装,这玉坠不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十分适合你的。这个价钱也不算昂贵,白银五十两。”
“再来看这一款首饰,她取自白田玉石籽料······”
徐庸铮渐渐明了,这横竖原来代表的是数字,而这黄白两色就是代表的黄金与白银。在看这店铺这展示,都是女子手中身上的名贵装饰。金银珠宝应有尽有。雍贵人,金意楼,这分明是女子购物妆容之所在。
“若是你选择这两款我们最新出的样式,我们还会给你折扣的,标价的八成。”
沐逸雅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到雍贵人,她或许比这里的有些店员更加熟悉这里的伎俩。
“简姨,以我的俸银,怕是一个月都买不了几件这种样式的。”沐逸雅用手清理耳朵上的玉坠,铜镜中的笑容无法被挑出刺来。
“你身为沐家小姐,近年来沐家的事务都是你在主持,这几款珠宝就算是家族也不会小气的。”被称为简姨的女子双手接过耳坠,不忘建议道。
沐逸雅最后只点了点桌上的三样物件,满意地说道:“这些我都要了,简姨,你替我包起来吧。”简姨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动作不紧不慢。等快要封存的时候,她惊讶地说道:“哎呀,你看我,我方才想起来,店里去年年末进了一套珍藏境域款的耳颈坠,我一直替你留着,小翠,你快去后房取出来,给沐小姐看看哩!”
不一会儿,一名女子递上来一个楠木材质,锦缎包裹着的匣子上来。匣子打开,没有过多的珠光宝气,而是玉上镶金,玉光内联而不外放,金银做装点,青黄白三色相间,添了一两分贵气。
“简姨,上次我来这你且藏着,这次却拿出来给这个人,莫非我就付不起这个钱?的确,我是对我家族没什么帮助,可是纵使我华家付不起,那江家难道也买不起不成?莫非我的夫婿就这般的不爱我不成?”一女子的声音传来,等到她说完,刚好走到沐逸雅身前。她将锦盒底部微微抬起。
“让我来看看,不过一,二。原来不过是二十两黄金,我还以为价值千万黄金呢?既然如此,我出二十五两黄金买下啦。”那女子一点都不拖拉,说话也颇为直接利落。
沐逸雅伸手一拦,不忘冷言嘲讽道:“这自古以来,做买卖都讲究先来后到。你华家小姐不会不懂。这个规矩你家里人不会没教你吧?还是你飞上枝头,一朝落入江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蛮横起来了?若是如此,我沐家惹不起江家,你且只管买去就是。”
“哎呀,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不曾少见,可这归根到底,再怎么骄傲,它开始就是个鸟雀呀。东林的枝丫真的是好大呢。”
华家小姐被这么一说,神情一边,正欲出口回击。这等女子间的唇枪舌剑,她从来都不怕。不料他身后的男子却是抢先道:“东林什么枝丫能比我江家的更大,不过焉妹和我乃是月老搭线,天作之合。沐家小姐不要羡慕才是。”
“原来是江家公子,小妹方才眼拙了。”
“哼,你何止是眼拙,几乎,不,就是眼瞎。”一旁的华家千金接话道。
“华家小姐锋芒毕露,江家的夫婿都只能退居其后,难怪我这般眼拙。此等光景,恐怕百年难得一遇。恐怕过些年,华家真的是,不可限量呀。都说佳人配才子,妹妹和江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沐逸雅故意将天造地设拖得老长,意味也就更明显。
“沐小姐不要羡慕才是,”江家公子的话,似乎给两个女子的交锋判了胜负。“焉妹,你何不与沐小姐公平竞争呢?”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江家公子于沐家小姐胸前的几番游离,他的这话说得也有几分深味。
原来是个浪荡的公子哥!徐庸铮心中想到。
沐逸雅也若无其事,直接开价道:“二十六两黄金。”
“我出三十两黄金。”
“三十一两。”沐逸雅直视华思焉的眼神,眼睛布满笑意。
“三十五两。”华思焉有些沉不住气,愈发气恼。
华思焉愈气,沐逸雅笑得更放肆。如此往复,华思焉终于忍受不住而爆发了。
“六十两,你够了,每次都是一两黄金的加,若是不想买,就别出价。既然加不起价,又何必来争。”
“一两黄金也不少啦,够好些人眼红的。我们沐家自然比不了妹妹你家,这一两黄金都得好好珍惜呢。再说多一两黄金就是高一份价格。我很乐意看到简姨多挣点钱的。六十一两。”沐逸雅不紧不慢说道。
“你,你还是如此不讲理,难怪没有人敢要。”
沐逸雅脸色一寒,大怒道:“华思焉,你且再说一遍。”
华思焉点燃了火药桶,立马察觉到情形不对,将自己藏在夫婿身后,头脑一缩,复又觉得落了气势,不由得挺起胸膛,嘴硬道:“你让我是说就说,我岂不是太没面子,我何时吃了你家的米,穿了你家的衣,凭什么要听你的?”
“哼,果然还是一样的胆小鬼。”沐逸雅撇了撇嘴。
眼看两人陷入僵局,下不了台。
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生意人简姨立马笑着脸说道:“承蒙两位小姐抬爱,这套东西断断不值得那么多银两。我可不能砸了我这个店的招牌。要不这样,这套今年的首饰我以二十两黄金的价格卖与你们其中一位,至于另一位,作为今天这件事的补偿,可挑选绯红款的首饰一剑,而来年的境域首饰,她也可以先预订。不知道这样合适么?你说呢,江少爷。”
江家少爷点了点头。
“既然两位小姐都不做声,那我就当两位小姐默认了。那这里有甲乙两块木牌,甲代表的是今日境域的归属,乙代表来年的珍藏以及一件首饰做补偿。”
不过片刻,二人很快就有了结果。
“耶,我拿到了甲,今年的境域系列归我所有。”
正在华思焉表达喜悦时,沐逸雅适时说道:“这个系列的东西,我本来就没有十分中意,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件绯红首饰作为补偿,简姨,真是太谢谢你了,来年的境域系列你可得替我留着,可别又让别人抢去了。”沐逸雅心情更好。
在场的人,似乎谁都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比春风更浓。
“哼,我们走。”华思焉听到这些话语,由喜转悲,扔下方才还十分欣喜的木牌离去。
至于那首饰,可不怕华家和江家不认账,金意楼的生意的名声还是有保障的。
“沐小姐,少和华家小姐置气,毕竟同出东林,抬头低头都见得到。”叫简姨的女子轻声说道。她不怎么心痛今日的损失,区区一件首饰而已。与世家子弟做生意,只要细水长流,那么长年累日下来的油水,足够了,足够养活很多人。
“简姨,我都只晓得。那个补偿就不用了。也省得简姨心里不好受。”
“你这就是看不起你简姨咯,我们金意楼一向重诺,千金不换的,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沐逸雅只得点头答应。“那好,我下次來取。”
沐逸雅走出铺子后,双手负后,神情有些冷淡。
轻轻瞄了一眼身后,见到那人还在身后,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唯独自己听到。
徐庸铮自然耳力极尖,听到后也能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谁敢此时去触碰这个火药桶,那不明显的嫌命长吗?今天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沐逸雅不该如此易怒呀。徐庸铮只能心里嘀咕着。
其实,沐逸雅向来没这般容易动怒。只是那一句“没人要”像抓住了猫的尾巴一样,直中下怀。而那个本来可以要的人选择拒绝这段姻缘。
她不满自己现在的女儿心态,可又不敢当面去求证。怕的是鼓起好大的勇气得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应该能知晓吧?他什么时候能知晓呢?这个木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