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摸了摸毛茸茸的胡须,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可这些个人怎么都选在四楼之下呢?莫非大哥说的话不对?唉唉,还是先生说得是,这人在高处不胜寒。”
“要我说,这个活动也太无聊了,这开始的半个时辰,万一将人给喝醉了怎么办?无聊呀无聊。”
一旁两个剑侍模样的女子都忍俊不止,似乎对于自己小少爷的行为习以为常。公子哥扫了一眼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姐,心里也是一声哀叹。自己父亲地位尊崇,可这思想古板得很,而一向喜爱甚至是溺爱自己的母亲大人独独在这件事上毫不松口。枉费自己大好年华,只能对着美女兴叹。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哟。要不……可是一想到自己父亲的警告,他立即打了个冷颤,这就叫噤若寒蝉吧。
朝着远处侧依在廊椅之上的消瘦男人,公子哥朗声道“秦大剑主,敬你一杯,今儿个,本少爷可是等着看你大发神威,横扫八方。”
被称呼为秦大剑主的中年人置若罔闻,将脚放在木椅之上,看上去颇为无力。如此盛会,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接近这个浑身散发着颓意的男子,因为他的脸上胡须浓密,发丝凌乱,似乎浑身上下都写着颓靡,为情所困,神伤不已。所以生人勿近。
或许是酒劲上涌,秦姓男子猛地惊起,然后哇的一声,从喉咙里吐出来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入胃之后,回转出来,自然不是滋味。秦姓男子一连吐了三口之后,更是靠在廊柱之上,竟要沉沉睡去。
四楼本就足够醒目,而这方才呕吐之声,更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有些人看着秦姓男子醉酒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还有些未曾步入江湖的剑客有些不满,说道:“那个人一身颓唐,哪里是个剑客,分明是个酒鬼。”
旁边有位同道之人假意迎合道:“别乱说,人家可是剑幕高徒。”只是这语气之中,有些嘲讽。
“还未开始论道,就将自己喝个烂醉,这人何苦来这里论剑呢?不如去论酒呢?”
这话有些过分,所以一旁有些好心人劝阻道:“嘘,剑幕中人,岂容你在此嘀咕,小心那人醒过来找你算账。”
经过好友这么一提醒,那位剑客自忖实力不足,也就自然地噤声不言语了。
场面却未曾冷下,时间却在一点点地流失。
一个长相不算清秀的男子也上了四楼,引来了一阵惊呼。看他一人前行,不似与剑幕之人为伴,而剑幕中人也将目光投向了四楼。藏兵殿与人折楼可谓是讲究异常。一楼之处所最大,而人也最杂,实力也是良莠不齐。二楼可就得有些真功夫好本事的人才能去得。三楼之上,更不是寻常人士可上的。对于藏兵殿的做法,各门各派自然是十分赞同,毕竟龙虎可为伴,蛇鼠才可混一窝。那男子也不似个富家名门之后,难道是扶摇榜中来人的身份?不过,如此年纪的扶摇榜,很不常见。三楼中剑幕之人都投来了炙热的审视的目光,似乎要将这个年轻人看穿。
吴姓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徐庸铮的到来,他低着头朝自家主子说道。“公子,那人总算是来了。”
“这最后一日,我以为他会逃走呢,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来了。”李玉楼眼睛里露出寒意。
那男子上了四楼之后,眼睛随意往四处看了看,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四楼之上的人本就不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这让其他的人也兴起了打量的眼光。
只不过其他人大都是三三两两结伴,长相普通的男子略微观察之后,总算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好地方。
“他上了几楼?”李玉楼小心抚摸着剑鞘。
“四楼。”
“四楼?你确定没认错人?”李玉楼再次问道。
“没有。”
“原来还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还真是小瞧他了。”李玉楼往茶杯里斟了一小杯。在他看来,能上得四楼都是些什么人物呢?除去那个落魄潦倒的秦姓剑客,其他都不足为惧怕。
“公子,剑宗那处贺家公子仍旧在四楼。您看,要不要老奴去把他请下来?”
李玉楼摆了摆手,摇头一笑,说道:“不必了,一个手中没有剑的小家伙,想坏了我的大事都不成。现在我只想知道,那秦元朗在等谁?他喝了多少酒了?”
“这过去的功夫已经饮下了两大坛,看来是有些醉了。方才他还吐了一地,老奴看来,今日之事,他应该是搅和不了的。”吴姓老仆笑着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托人再给他送一大坛酒过去,他若是真的问起,就说是我向来敬佩有情有义之人。” 李玉楼言罢,却是一阵冷笑。
四楼之上,很快就有人将一坛酒送往秦元朗之处,似这等出自剑幕,入扶摇可期的人物,真的是炙手可热,大把人结交。
秦元朗来者不拒,掀开酒坛,就要继续痛饮。而他举坛之时,眼角旁边却发现有一人在他左右。他向来不喜欢喝酒之时被人打扰,所以眉毛一紧,身上的剑气微微一发,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岂料那人浑然不觉,一袭灰袍坐下,就选在了秦大剑客的同一把木椅之上,相对而坐。
秦大剑主不再理睬这人,似乎在说,只要那人不打搅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他将那上好的酒水倒入了自己的口中,如何喝法,酒水自然也有不少嘀哒哒地落在木椅之上。似下雨,淋湿了好大一方石板,也惹得楼下一些人的不满。
终于,又有人入场。这一次却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袍子的老人来到院中。那老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老人一只眼睛之上带着护罩,老江湖自然听说过他的大名,他便是藏兵殿有名的客卿符彰。也就是曾经入得的扶摇榜前十的一位狠人。
符彰此人一只独眼,另一只眼睛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如何失去的,又是被何人夺走的。在藏兵殿的有意遮掩下,没有人知道真相。前几年更有不少传闻,说他几乎快入逍遥中去,这话自然也是不知真假。
符彰此刻站在院内,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而是冷冷看了看这满园的剑客,说道:“武斗开始。”
此话一讲,人群突然之间霎时间静了下来,大门打开,而后喧闹无比。剑客离席而去之声,拱手道别之声,破门而出之声,响成一片。
也不怪这院子里诸多剑客如此积极,也不是说全部的剑客都能上那清雪峰比试较量一番。实在是清雪峰地势险要,孤零零的一座山峰,仅有一条山间小径直通山顶,三处都是悬崖,少有不慎跌落山崖,便是粉身碎骨。而这当中好多剑客经过近几日的交流,对自己的实力有了真切的认识,也老早就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此刻上山,要么只为找到一个上好的观赏处,好悄悄学他个三招两式,抑或是选个招风处,好出个不大不小别的风头。
所以,片刻之后,落在院子里的剑客已经没有原来十之三四。而秦元朗依旧纹丝不动。贺家公子实在是熬不住这人的耐性,带着两个女婢直接去了那清雪峰上。
徐庸铮也没能料到刚来不久,竟发生了这一出,心中一些微辞:这好好的论剑就论剑,还搞个事前聚会做甚?莫不是怕人喝得不够烂醉么?
徐庸铮望了望一眼已是一滩烂泥的秦元朗,心想这人哪里还能提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