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浩颜不似夸奖的夸奖,贺德庸也不计较。他的剑道这些年虽有坎坷,可也不至于比当年还要差上一些。
贺德庸毫不客气道:“浩颜贤弟,也让为兄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吧。”
李浩颜不再废话,提剑冲到贺德庸身前。
于是,剑就此消失在他的手中,化成一道道的虚影,刺向贺德庸。
贺德庸左手握剑,右手捏剑鞘,双手齐动,那道道虚影竟然是进不了他的身。
李浩颜左右挪移,步步向前,剑形之下虚影慢慢变成一道网,似要将贺德庸罩住。
这道剑网颇为严密,几乎没有一点儿缝隙,风都透不过。
可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贺德庸右手持剑鞘横在胸前,左手倒握铁剑,剑刃笔直朝向地面。瞬息之间,他右手剑鞘一连敲击三下铁剑。
此番敲击不似敲门,更似敲钟。
如铁锤撞击钟面,声音低沉而悠扬。
剑网恍如蜘蛛网,被那黄钟大吕之声搅得支离破碎。
“来了来了,碎钟。”台下贺元龙扯着徐庸铮的衣裳,惊喜叫道。
贺德庸如此实力,李浩颜作为剑幕弟子,怎能不清楚。而贺德庸两大绝招之一的钟碎,他也见过数百次。
所以李浩颜一见贺德庸手中铁剑与剑鞘相击,便提高了警惕。等到贺德庸一有发动钟碎之态势,李浩颜的剑便笔直朝前劈去。
哪怕如此,李浩颜依旧是迟了。贺德庸三次敲钟,给人的感觉明明远远不及迅雷,可是动作却行云流水,仿佛不因外物外事丝毫干扰。三次敲钟,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激烈,等到最后,那本该汇成一道的巨响却无任何声音出现。
李浩颜的剑没有防守,那一剑劈在贺德庸的头上,仅仅毫厘之间,就能了结贺德庸的性命。
钟碎之声如一道巨锤,直接将李浩颜击飞二丈开外。
而贺德庸脚下的石板破碎,如泥土皲裂,蔓延向四周,如一道长在地上的蜘蛛网。
李浩颜踉踉跄跄后退,鲜血喷出,嘴角血红。他左手用衣袖随意拂去血迹,右手的剑发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
李浩颜嘴角微翘,却不似在笑,方才斗智斗勇,一番较量,他却是输了。不过好在伤势不重,这就意味着他还有继续讨教或者胜利的机会。
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入李浩颜耳中,李浩颜看到之后,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一滴滴鲜血从贺德庸的手臂之上源源不断流出。原来方才李浩颜那一剑在最后关头猛然一变,反倒奏效,而才使得贺德庸受了伤。
徐庸铮轻轻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方才贺德庸的剑势变化之道,他现在想不明白了。
贺元龙笑了笑,朝徐庸铮解释道:“那一式名为钟碎,可是清风无痕的绝招。聚气势而不散,凝而骤发,最高境界之时,没有一丝声音。这虽然没有一丝声音,可威力如同巨钟撞碎,不可小觑。”
徐庸铮看了看这如数家珍的贺元龙,笑着说道:“贺公子,果然见识不凡。”
“我不过一张嘴,哪里算得上不凡,那清风无痕才是真不凡。”
“德庸兄,接下来你就要小心了。”
李浩颜架势一变,右手剑倒握着负在身后,左手衣袖横在腰间。
“此次出来之前,我曾问剑于府主。”
李浩颜看着贺德庸的眼睛,缓缓说道:“府主只出一剑,我大败而不伤。”
“败给府主并不丢人。”贺德庸回应道。
“府主之剑道修为,可为天下先。起初我也认为败给他并无什么不妥,可惜······”
“可惜,府主还告诉我,剑幕同辈中人在我这般年纪之时,曾抗住府主三剑。”
两人说话,置场下人如无物。而诸多剑客也乐得听李浩颜讲解这类秘闻轶事,所以,会场之上十分安静,甚至都没有风声。
“府主剑道深不可测,这些年更加出神入化,一剑之下,剑幕之中已经是难有敌手。”贺德庸也将剑鞘收在身后。
“德庸兄谬赞了。府主上次出手,所用不过寻常铁剑,正如……正如德庸兄手中所用一般。”
这话一说出,不仅其他剑客摸不着头脑,剑幕诸人也是搞不清楚李浩颜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不知晓,当年德庸兄为何甘于平庸?但是今日,如若有幸让清风无痕败在我之剑下,李浩颜死而无憾。”
世间从不缺少聪明人,不缺少善于捕风捉影之人。所以,下一刻真相呼之欲出。
难道当年能抗住府主三剑之人乃是贺德庸不成?
众人一片哗然。剑幕之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李玉楼的手紧紧捏住剑鞘,看着李浩颜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李浩颜的气势开始抖升,脚步开始在石板之上挪移起来,紫衣身形也变得柔和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李浩颜的剑亮在身前。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浩颜的剑似乎变得更加雪亮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浩颜的身形如燕子灵巧。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剑影变得绰绰,剑势惶惶,剑气终于慢慢纵横了起来。
这一剑,终于酝酿出了淡淡的剑意,欲要逼近贺德庸了。
“出现了,是侠客行歌。”
“侠客行歌?这是一首歌吗?”有人不解问道。
“傻孩子,你以为……”一个老剑客欲耐心解释。
“果然是见识浅薄的乡野之人。真当我唐歌剑豪这一脉的唐歌二字是摆设么?”此时传来剑幕之人的怒斥声。
那个小剑客颇为老实,如此怒斥之下,悻悻然低下头去。
旁边那个老者也是满脸微红。旁边方才还交谈甚欢的剑客们也都沉默不语。
如此做派,自然有人看不惯。只不过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而贺元龙却是小声嘀咕“如此威风,净在台下嚷嚷,怎么不上台去试试?”
“话说这唐歌到底是个什么……”徐庸铮对于剑幕也只是了解大概,而从贺元龙指点江山的语气,应该是知晓内情的。
贺元龙摆了摆手,瘪着嘴巴说道:“这可说不得。这玩意怕是说不明白的,他们爱之如命。”
看着贺元龙有些夸张的表情,徐庸铮又要开口再问,但是被贺元龙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
撇开台下不论,与此同时,台上的贺德庸可没那么多惊讶,李浩颜姓李,又是那人的弟弟,能用出侠客行歌,自是理所当然。
他看着李浩颜使出四句歌诀,剑势也变得有些凌厉起来,他手中的剑也开始动了起来。
“你们看,清风无痕也动了起来。”
贺德庸的剑虽剑幕闻名,可也是众所周知的,质地极为普通,铁剑一把。同样广为人知的是,贺德庸的剑意不简单。
“清风七律。”贺德庸长剑一声清吟,山间又起了风。
一剑到此,同是剑客徐庸铮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
贺德庸的剑就这样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李浩颜是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贺德庸的清风七律,不由得皱皱眉。
前番他的兄长就和他介绍过贺德庸的剑意,自视甚高,极少言语的兄长居然不吝夸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惊讶简直可笑。
这凭空消失的剑,这犹如气旋的风,是如此的动人。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李浩颜脱剑于手,名剑却不落地。而是悬空而立。
前四句歌诀演化出的剑意终于先出形来。
李浩颜身前白雾泛起,隐隐可见一朵白莲。
清水白莲出,灼灼乎其华。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念及这一句之时,李浩颜满脸不知为何涨得通红,他的双手在紫衣之下禁不住地颤抖,显得有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