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兮收拾了心情,确保自己不被瞧出任何端倪之后,她才带着徐庸铮的信动身,回到了百灵医仙的住所。
门庭之前的那些侠客们早已散去大半,百灵医仙难得有空闲坐下来休息一下。今日有一个病情较为棘手的病人,正是藏兵殿的长老。百灵医仙看出他武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说明了情况,唯有停止修炼才能让他的病情不恶化。而要彻底除去病根,不仅要静养数年,还得散去一半功力。最后那位长老迟迟未下决心,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百灵医仙,不要将他的病告知他人。百灵医仙对于这类固执的病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人在江湖,很多事身不由己。
王妍兮将那封信完完整整地递给了百灵医仙,说道:“这是那个剑客托我给你的。”
百灵医仙看着封面的“歌姑娘”三个大字,也是不由得一笑。拆开信封,徐庸铮那些狰狞的笔墨便扑面而来。
百灵医仙读信读得不快,似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王妍兮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恨不得自己来读给她听。可惜碍于礼节,她不敢如此逾越。
良久之后,百灵医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读完了。
王妍兮不去看那封信,而是朝哥舒烟问道:“烟姐姐,怎么样?他在信里面说了什么?”
百灵医仙说道:“信上说,让我替他谢谢你。”
“有话不当面讲,却选择在信里面说,真是个怪人。”
“当面讲?方才是你们二人独处吗?”
“信上还讲了别的事吗?”王妍兮在感受到哥舒烟玩味的眼神后,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事需要我们藏兵殿帮忙的?”
哥舒烟一直觉得王妍兮对徐庸铮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太过于热诚了,可又不像是为了徐庸铮身上的悬赏,而她答应了为徐庸铮保密,所以有些话没有对王妍兮坦白。
“他要走了,要离开这里了。”
“走了?离开这里······”王妍兮悲伤骤然爬上心头,又问道:“信上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走?”
哥舒烟将信又还给王妍兮,问道:“你们方才不是在一起吗?他没对你说起吗?”
王妍兮好不容易平缓的心又开始颤抖了,只见信上面说道:“吾虽侥幸论剑夺魁,因出身孤门小派,不能为剑幕所容。藏兵殿赠予名剑一柄,吾自以无功而不受禄,为免以后多生是非,故今夜离去。未能与歌姑娘道别,请见谅。”
“不能为剑幕所容?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剑幕能在我藏兵殿胡作非为吗?”王妍兮皱眉说道,而信下面的内容则是更加惊骇。
“吾本是无根浮萍一缕,不幸被江湖是非所卷入,不能自已,幸得歌姑娘相救,无以为报。日后有缘相见,盼能为姑娘解愁······替我谢过王家四小姐。”
读完了信,王妍兮有些失望了。信里面果然没有说他要往哪里去。而茫茫人海,以藏兵殿的势力去寻人,固然是简单。可是,她又该如何寻那个一心逃离的人呢?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她又是否有勇气说出来呢?
“妍兮小姐,你别难过了。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剑客罢了。不值得你为他担忧。”哥舒烟开始安慰着王妍兮,虽然她也不知道王妍兮为何会如此伤心。
“我只是替藏兵殿失去一个客卿感到可惜,谁说我为他担忧了?”
这话说出来,哪里能骗过哥舒烟?哥舒烟也不点破,轻轻拍了王妍兮的后背。
“烟姐姐,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怎么?莫非你要去寻他?他既然选择不辞而别,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你又何必要去找那个无名剑客呢?”
王妍兮终究是没有哭出来,只是下定决心要去弄清楚今晚之前,无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信那个剑客会无缘无故地不辞而别。
徐庸铮沿着小路下山,此行一去二三里,凉亭六七座,未曾停留,终于是来到了山脚。
只见月夜朦胧,一辆并不华丽的黑色马车停在车道中。
徐庸铮脚力不慢,可行到此处,眼看离开藏兵山,心里也有些平静下来。
他本意稍作休息,谁知车内那人先开口说话:“星夜兼程地赶路,想不到还能有人同行。还真是有缘分呐。”
徐庸铮本不想理会这种陌生人的搭讪,可是那人接着说道:“你走得如此迅速,气息丝毫不乱,想来武功一定不凡。你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剑客么?”
“说来惭愧,没能夺得个彩头,有愧于师父教导。”在诡的感染之下,徐庸铮说起这种不经心的谎言,越发自然了。
那人掀开窗帘,露出颜面,笑着道:“学武不容易,练剑更是不容易。看上去,你好像不是剑幕的人?”
徐庸铮也是附和说道:“我这种无名小卒,哪来那般运气,能投入剑幕名下。”
“英雄自当不问出处,我这有浊酒一壶,若是阁下不嫌弃,请上车一醉。”
“星夜兼程,我的脚还不能停下。”徐庸铮不知道马车里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哪怕他感知到马车里只有一人,可是谨慎如他,还是不敢随意应允。
“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便不问姓名,请你喝上一壶。”说完,车内那人张手就抛出一个牛皮酒袋来。
徐庸铮可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热情,可是看他神态,不似作伪,竟然是接过那个牛皮酒袋。
“谢了,不过赶路之人,不宜饮酒。”
“天气微凉,饮上一些酒,才可驱寒。”那人哈哈一笑,然后车内传来咕噜咕噜的饮酒声。
“我有伤在身,实在是不能饮酒。”面对车内自然熟之人,徐庸铮也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解释道。
“那边留着,送出手的东西,我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你的剑匣不错,里面的剑都是你师傅留给你的么?”那人手里拿着酒袋,随意问道。
那人随口一说,就猜出了剑匣里面不止一柄剑。也难怪,一柄剑何至于用剑匣装着呢?
“也不全是。”
“能背着这么多剑,你的剑术肯定不差。有兴趣来我家里当个客卿吗?”
徐庸铮这就有些纳闷了,一天之内接连被人招募两次,在藏兵殿那次就算了,如今不过是接过这人一壶浊酒,也能被人招募。莫非徐庸铮今天是王霸之气外露,格外引人青睐?
徐庸铮可不敢随意搭话,马车不算华丽,那人饮的也是浊酒。这不像是开得起大价钱的人呀?
“我许你黄金四百两,中州之内无人敢招惹,甚至,家中名剑都任你挑选。”那人又开口说话了,不过这话在徐庸铮耳中更像是吹牛皮。
“或许我不值得这么高的价。”
“别人都说我这人是性情中人,有时候偏偏喜欢意气行事。在我眼里,你这个价还不算太高。”
那人又冲徐庸铮一笑,补充道:“我这一生赌运不错,上苍一直眷顾着我。想来这一次,他也不会辜负我,你也不会拒绝我,不是吗?”
“我之前也有一个朋友也曾这样对我说过,可惜,到最后他却向我举起了刀。”
“或许那只是上苍在告诉你,交友需谨慎。又或者,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你做朋友。”那人将头探出窗外,点了点头。
“所以我现在变得十分谨慎了。也没那么容易相信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