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到茶舍,自然是要休息片刻,顺带着吃点东西,好继续赶路。
可当徐庸铮问到有没有吃食的时候,那小二冷冷说道:“茶舍简陋,只有花生米。”
最后,徐庸铮叫了一壶凉茶,惹得那小二一声嘀咕。
“原来是个穷鬼。”
这一句声音极轻,可徐庸铮听得真切。
片刻之后,那小二很快上了一壶凉茶,顺带着还有一壶凉酒与一小碟花生。
徐庸铮皱眉问道:“我好像只叫了一壶凉茶。”
“哦,”那小二微微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看客官你赶路辛苦,需要喝酒暖暖身子,而下酒自然少不了花生米。”
这话说得倒没毛病,更有几分对客人的关切,如果那凉酒和花生米都不要钱的话。
此时,徐庸铮一眼看着桌上的花生,那上面还有些许红土,想来是刚出土不久。如此新鲜的花生,倒着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难以下嘴。
看着徐庸铮沉默的样子,那小二再度开口打趣道:“客官,你不会是舍不得吧。都说穷家富路的,你一人孤身在外,可得对自己好一点。再说,这花生米和凉酒不值几个钱的。客官你尽管吃吧。”
徐庸铮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
客人稀少,茶舍先前那三人依旧有说有笑,只是,时不时打量着徐庸铮的目光,徐庸铮只当作是空气。
分明有灶台,却是上凉茶凉酒,也不知店家如何居心。
徐庸铮将剑匣放在桌子旁边,包袱并未解下。许久之后,那店小二上前一看,徐庸铮身前茶杯都没有掀开,凉茶自然未倒,再看徐庸铮那双手,手上没有一点泥巴,那一小碟花生米也是原封不动,至于之后那壶凉酒,更不用言说,依旧放在原处。。
店小二没有再说话劝说,看着徐庸铮冷若冰霜的模样,冷笑一声就走开了。
突然,听得一声马叫,徐庸铮一眼认出那是自己所骑的骏马。骏马有灵,一路奔向徐庸铮,身后只留下一路烟尘。
徐庸铮神情凝重地看着烟尘之后。
很快,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起初搬开栅栏,接待自己的店小二。而另一个则是一位胡须发白,赤裸着胳膊的老汉。老汉手里拿着刀,一脸愤懑地叫嚣着冲了过来。
“贼马受死,看老汉我一刀劈了你。”
徐庸铮站起身来,一手按在骏马头上,方才还显得有些焦躁骏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老汉跑上前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一手叉腰,睁大眼睛问道:“这是谁的马?”
这便属于明知故问了。
徐庸铮点头说道:“这马是我所有。”
那老汉左右踱步,仔细端详着徐庸铮:“我看着,怎么不像是你的马呢?你可想清楚了,这马可是闯了大祸。”
徐庸铮问道:“什么大祸?”
这时,那店小二才不紧不慢走上前来,解释一番。原来那店小二本来是想喂骏马一些草料,不料这骏马片刻功夫,就跑到了人家的农舍里边去,不仅践踏了那一满园的菜叶果实,更是吃下了这老汉的稻子。等到老汉发现,就提着刀来追杀了。
徐庸铮静静听着,这小二最后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这大马。要怪也怪我,一时没有看住它。葛大叔,要不这样,我赔你。”
“赔,你赔得起吗?”那老汉一把将小二推开,怒喝道,“给我走开。这匹贼马把我今年准备过冬的菜叶果实也糟蹋了,老汉我就不能过个好冬,更可气的是,它把我用来做种的稻子给吃了精光。那可是老汉我祖上留下来的,整个陵州独此一份。老汉怕是今生再也吃不到那样的稻米了。”
老汉说话之时,手中那柄柴刀指着骏马,最后更是狠狠说道:“贼马,我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你。”
店小二恰到好处的一把拦住老汉。
“葛大叔,你别这样。你别生气。虽然我没多少银子,我保证赔给你。”
小二说话间,更是有意无意地看着徐庸铮。
“走开,臭小子,这不关你的事。”
葛老汉说话也是瞥了徐庸铮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找的就是你。
“瞧着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可惜演技实在是差了些。”兵道天书看着这一番闹剧,笑着道,“这个时候,老头应该声泪俱下,扬言杀马吃肉。而那小二要以性命护着,这才是一出好戏嘛。”
不愿看着这两人拙劣的表演,徐庸铮冷冷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这一问,可是把老汉给问愣住了。小二也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发生这种纠纷,若是一般的侠客,都会去老汉的农舍里看看究竟,毕竟,马儿闹事,畜生又不能开口说话,被人冤枉也只能受着。主人多半要看个究竟。其次嘛,侠客多半会不相信马儿吃稻子,更想看看这葛老汉的稻子是如何一个好法。这之后,免不了一番争吵。
可是,徐庸铮就这样耿直地问道,避过了与人讲道理的聒噪,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赔钱的问题直上。
此话一出,老汉果真没有再发作,更没有惺惺作态,叫嚣着什么这不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
葛老汉也很实在,麻溜地收起刀,笑着说道:“看你这后生态度不错,老汉我也是个爽快人。好说话,一口价,你随便给我个五十两银子就好了。”
这无异于信口开河了。若是五十两银子买一些菜叶果蔬,若是便宜些的,能将整个小院都给堆满。纵然是价钱稍贵的,也能填满小半间房。
见到徐庸铮微微蹙眉,老汉不耐烦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我院里去瞧瞧。看这贼马做的好事。”
岂料,下一刻,徐庸铮从怀里真的掏出一张银票,面额可观,正是五十两。
“不必了。”徐庸铮说着,就将那张银票给递了过去。“这刚好是五十两。我们两清了。”
如此直截了当,那老汉接过银票之后,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话。
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控制。这侠客一没争论,二没讨价还价,倒是爽快。只是如此一来,老汉收了钱之后,依旧愣在原处。就连小二也一时之间没了话语,只是眼神闪烁,飘向了徐庸铮身后的大汉。
徐庸铮问道:“怎么?拿了银子不走,莫非是刚才帐没算明白?”
葛老汉赶紧赔笑,说道:“说笑了,只是老汉我跑了许久,口有些渴了,想喝壶茶。”说实话,如何好宰的羔羊,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店小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眼前这个丑人真的是江湖人士吗?他不仅相信了葛老汉的片面之词,还真的给了那老汉五十两银子。那贼马践踏了人家园子不假,可是他有意为之。至于那稻子,更是不必细说。大马先是吃了数捆马了,最后才吃了了两口稻子。不过,这稻子也是他喂的。
徐庸铮想着,老汉拿钱之后要做什么事,自然与自己没有干系,更没必要去理会。
回到座位之上,徐庸铮不再打算停留,而是大喊了一句:“结账。”
起先那个小二走上前来,笑着的时候,脸上两坨肉鼓起,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说道:“客官,我们也是好说话,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早就猜到了这茶舍可能是黑店,徐庸铮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算清楚了吗?”
“客官放心,小的当然算清楚了。”
世人都说店大欺客,如今不过是一处简陋茶舍,一壶凉茶便要去五十两银子。这分明是将人当成猪来宰。徐庸铮心中更加确信,这是黑店无疑。
“一壶凉茶要五十两银子?”
听着徐庸铮再度开口问道,那店小二勃然大怒道:“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好不痛快,都说了是五十两银子,你又不是聋子,赶紧给我就是了。”
看来,这人也看到了老汉因为骏马要账一事,见识了徐庸铮的脾气。此时,说起话来,更是言语不善。
“再说,刚才那老汉你都给了五十两银子,这一壶凉茶也是我们老板祖传的,陵州独此一份,不值得五十两银子吗?”
若是平时,这店小二万万不敢开如此高的价钱。可是经过葛老汉这么一闹,他明白了,眼前这侠客分明是个冤大头,而这么些年的磨练,他一身见人说价的本事岂是白炼的?所以一张嘴,同样也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对徐庸铮而言,也只是小事一桩。
可此时,徐庸铮偏偏不愿当这个冤大头,而是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五十两银子的凉茶,究竟为什么这么珍贵呢?”
那店小二摆了摆手,表示懒得解释,而是威胁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去叫我老板过来。”
店小二不耐烦的模样,让徐庸铮更加来了兴趣。他干脆坐下,说道:“那你,还是把你们老板叫来吧。”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我们老板来了,可不止这个说法。你小子若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五十两银子。”那小二不耐烦道。
徐庸铮笑着说道:“快去吧。我等着呢。”
那店小二临走之前,仍是咬着牙威胁道:“好,行。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去叫我老板。你给我等着。”
徐庸铮一把提起剑匣,不料那旁边四人都是同时起身。当中有一个是方才已经得手的葛老汉。
冷冷一眼望去,葛老汉故意说道要站起身伸个懒腰。而那三人都是同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齐齐坐下,三人再度喝起酒来,也不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