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怀二人刚踏入太安城之时,有一人在城门等待已久,瞧见二人身影之后,摇了摇头,转而从城头一跃而下,落在二人身前三丈之处。
姜怀随之一愣。
本来无精打采的万山河瞧见那道身影却是一喜,兴高采烈道:“董叔!”
身材高大的男子点了点头,扯动嘴角讥讽道:“那打铁的告知我今夜有一个惊喜,我还以为是他要前来,不曾想竟然是你小子。”
万山河没有刻意掩盖心中的喜悦,得意道:“姜怀,这人是我平天剑宫董叔,一位八境出窍境剑修。”
白衣少年连忙拱手抱拳,“姜怀见过董前辈。”
董成虎这才认真瞧了这个白衣背鞘的少年,只是被斗笠遮盖住半分面貌,看的不是那么清楚。
他眯了眯眼,略有几分古怪意味,忍俊不禁道:“是我也上年纪了还是于你们有些隔阂,难道现在有些资质的璞玉都喜欢剃光头?”
姜怀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既然没有回答,那人就没再多问。
董成虎转而朝那红袍少年低语道:“呆在太安城也好,虽说剑宫依然还有几个老家伙在,可之后的形势似乎不太明朗。”
“行了,明日忧明日思,你们聊吧。”
男子转身欲走。
万山河抖了抖身后长剑,急忙问道:“董叔,我能闹出一点动静不?”
董成虎止步回望,咧了咧嘴,脸上笑意浓浓,“这太安城前段时间才闹出一个大动静,你又来火上浇油,莫不是真不知人心难安这个道理?”
他给少年试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去,挥手高声说道:“别跟像上次狗吃屎一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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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德书院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正仰倒观月,不时去捞取那空中飘过的缕缕凉风。
下一刻他抬头眯了眯眼,白袍袖口之内如清风席卷,翻腾不已。
有个若隐若现的白衣女子轻轻抚摸着少年的额头,和颜悦色道:“是剑宫那位少年带着火烛那老家伙来了。”
顾百川眉开眼笑,却转而又叹气连连,“神仙姐姐,你说为啥有些人就记吃不记打呢。”
高大女子一指点在那少年眉心,摇了摇头,“不可小觑任何人,再说那火烛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顾白川仍是神态自若,挥动着双袖缓慢往太安街道走去,顺便朝书院某处喃喃道:“先生,我出去一趟。”
书院一处静宜之地,伍生和孔新安正窃谈一件秘闻之事。
二人面前一水池有影像呈现,正是那城门两位斗笠少年。
鹤发童颜的伍生以手观山河,若有所思,沉声道:“你这个弟子体内之物恐怕不简单啊。”
孔新安收回视线,眉头有些皱起,“依前辈之修为也看不明白?”
伍生眼神变的极为坚毅,挥散手心景象,摇头道:“那座剑山自古以来便存在于世,又不知赠与了那小子什么东西,我刚才所观于你同是模糊一片。”
孔新安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后睁眼仍然满是不解,低语道:“我家先生曾告知我,那座剑山似乎在镇压一种极端恐怖...”
不等孔新安说完,伍生便挥手打断,“那座剑山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于其担心那个,不如先看看你那弟子今夜会不会出剑,又会不会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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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城一处宽敞街道上,姜怀和万山河望着那对面而来的一身白衣同时止步。
顾百川伸出一手,在一人身上停留一刻再指向另一人,笑语道:“你先来还是你先来?”
正在此时,三人头顶一道金色光幕从天而下,笼罩的同时带下一句恢弘嗓音。
“我已经做过请示,你们随便折腾,可需要提醒你们一点,这太安城可有不少眼睛,最好拿出一点真本事来!”
顾百川横臂一甩,袖中立即飞出一道白色长虹,飞掠环绕一周之后,悬停与少年身后。
他手掌展开,飞剑自行落于手心。
同时在对面二人面前有一道金色长河急速流动,不停在二人身上冲刷翻卷。
顾百川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么纠结干嘛,要不你们一起上吧,不用担心二打一胜之不武,反正都是一个输。”
此时那光幕之外又有一人走来,指了指对面同是一身白衣的少年,淡然道:“我和你打。”
顾百川回过头,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挑眉道:“哎!你这惜字奴先往后稍稍,这个大个狗屁地方本就不够我一人伸展,还需要两个人?”
那人果然往后退了几步,只是双手拢于胸前,说了句那我先等等。
万山河使了个眼色,姜怀随之同样往后退去数步。
刹那间,少年一身红袍激荡而开,有一抹耀眼火红从背后起伏而上,瞬间照亮此地黑暗。
更在他握住火红长剑之时,一道道炙热波浪在那红袍脚下突兀而出,不停朝街道两旁横击拍打。
那炙热之光渐渐将几人脚下,屋舍之上全然笼罩。
名叫董理的无言少年顿时挥袖再退三丈。
顾百川眯眼而笑,对那翻腾热浪熟视无睹,以二指在飞剑之上擦拭一番,喃喃道:“搞那么多花里胡哨莫不是在自欺欺人,待我一剑破掉你那万般烈火,不知你还有没有这副得意神情。”
一个眨眼功夫,顾百川手诀亦出,一张写有逆水的青色宣纸从袖口飘荡而去,临近那一身红袍之时,砰然碎裂。
以那宣纸为中心瞬间爆发出如河堤崩口的冲击之势。
那万山河不但剑上有火,全身更如站立火焰之中,面对那迅猛推击不但没有退后一步,反而身上火光更胜,
遇水拔高,火之极也!
红袍少年以脚尖凝足一股气力,腰杆微微下潜,爆射而去,一步掠向高空,自上而下便是一剑。
一道数丈的焰火匍匐向下,其火焰之内一条细如发丝的丝线很是凌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可当这一条火虹落到那白衣少年头顶便被一切为二,砸入远处光幕之上,泛出一丝涟漪。
顾百川再次以二指抽出一张宣纸,可想了想还是收入袖中,以单手持剑式,高声道:“我此剑名为千影,今日示人且示天!”
随着那顾百川横去一抹,这长街之上各个节点出现密密麻麻的白色飞剑,如镜花水月倒影浮现,却皆是剑意凌厉。
书院孔新安淡然道:“三百把。”
伍生眼中尽是得意之色,这个素来看似玩世不恭的弟子,不仅天资算的世间头等,气运一说更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当初去平天剑宫取剑,其实这位上德书院十境圣人真的没有多做什么,要真要说跑那一趟所图何物,也只有为了仔细观摩那座剑山而已。
所以说这把名为千影的半仙兵完全靠顾百川一人得之。
随着那三百把飞剑的频频浮现,数十丈之内由点成线,由线成面。
这街道之上瞬间被巨大剑影笼罩。
目睹此景的姜怀一手紧握成拳,望着那孤身而立的一身火红长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光幕之内虽说不算太小,可经这上百把飞剑出现,还能有落脚的地方?
唯有迎头而上!
顾百川以二指并列,嘴唇轻启,嘟囔了一句,“千袭。”
天光倾覆,那数百把飞剑顿时朝那红袍迅猛扎下,犹如雨滴扑打,接连不断,又皆是踪迹难寻。
万山河面对那如暴风袭来的数百把飞剑,心下虽同样有震惊之意,不曾想上次还未有这般剑法,这次竟然如此棘手。
可这斗笠少年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战意不断高升。
那名为火烛的飞剑顿时颤动发出鸣啸,在少年一剑一剑不断向前劈出之后,更有一道焰火巨柱以少年为中心冲霄而上,直到抵住头顶金色光幕才止住升高之势,却依然往两边不断翻卷。
剑光交错,数十把飞剑不断被溶于烈火之中,可更多的剑影则是朝那火柱迅猛扎入。
那火柱之中如滚水开锅,火焰不断翻腾搅动再猛然挡开。
万山河双手抵剑向前推出,加持这火柱持续燃烧,可体内百窍灵气却掉落飞快。
情况有些不妙!
那太安城一些府邸内有人震惊道:“这两人真的只是四境吗,于他们相比怎么感觉我这五境是泥捏的。”
更有一些人为了近观目睹此景,已经走到那光幕数十丈之前。
皇宫之内,一位头戴帝王冠冕的男子正站立在一面铜镜之前,其身后有一位老宦官和一个高大男子。
虽然没有天赋修行,但如今依然被灵丹妙药堆到三境的周巡,可谓深感这二人的恐怖。
周巡双手负后,朝那高大男子问道:“那顾百川作为我崇阳国第一翘楚,我早有耳闻,可于他对阵之人,竟能于他有来有回,此人来自何处?”
高大男子未答,老宦官先说道:“那位少年便是潜龙榜仅次于顾百川的万山河,于咱这位禁军总兵大人同样来自平天剑宫。至于旗鼓相当还说不上,如果那小子已经黔驴技穷,不出一炷香便会败下阵来。”
董成虎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那铜镜中的画面笑而不语。
以他对那少年的理解,就算再有不甘,也绝不会打如此没把握的仗。
而此时太安城境界最高的两个人倒是看出了一点门道。
孔新安点了点头,有些许赞赏之意,饮下一口酒水,扶须笑道:“此子不亏是那剑宫当代最拔尖的一人,竟然想以顾百川为踏脚石攀登境界,了不得。”
伍生亦是笑了笑说道:“我那徒儿就是太自持孤傲,以为最近有些提高,又面对一个手下败将便视若无睹,却不曾竟被人算计了一把,说到底该有此劫。”
可老人脸上依旧轻松自如,继续说道:“虽然以这种方法攀登境界是为壮举,可有些东西能不能接的下,还是两说。”
街道之上,战况如火如荼,前有百把飞剑不断横切竖刺,后有巨大火柱充盈而上。
那飞剑撞击火柱散出的炙热之气,将地面之上烤至通红。
顾百川体内浩然之气不断凝聚与二指之间,飞剑降落之势更为凌厉。
他闲庭信步穿梭于剑影之中,嗤笑道:“竟然想以我来充当磨剑石,你在痴心妄想!”
随着顾百川不断辗转腾挪,转眼便行步于那火柱数丈之前,高举那名为千影的本体之剑,一剑向前斩出。
这被火光照亮的街道之内便出现一条金色飘带,往那火焰之中迅猛掠下。
以双手持剑横出的万山河顿时被一股巨力往后推去,那道火柱亦是不停后撤,拖出一条烈火之路。
少年紧咬牙关,嘴角不停流出鲜血,模样很是惨淡。
可在他的体内,却有一道道新窍而开,不停往小腹灌入灵气,至今已有一百零七。
只要再抵住一段时间,便能冲击第一百零八窍,以窍化海,攀升五境。
虽说四境开窍境开足百窍便可攀登五境气海境,可对于那些天子骄子来说,落后一步以后便是落后千丈。
万山河同是选择开满一百零八窍,并且如果能晋升到五境气海之境,便有资格孕育出自己的本命飞剑。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天地无处不可去,四海之路皆平坦。
万山河脸色逐渐凝重,不再隐藏丝毫气势,气府之内七条金色小蛟来回穿梭,不停分割出屡屡金线缠绕那千影之上。
随着不断有金光缠绕,那白色飞剑之上已经金光如虹,声势惊人。
顾百川袖口翻卷,一张写有行渡的青色宣纸掉入手心。
下一刻少年的身影便骤然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在头顶光幕最高之处。
他短暂踩踏在那火柱之上,俯下身形,纵身跃下的同时,举剑重重向下劈去。
那火焰升腾的柱体转瞬被一切为二,往两旁倒塌溶于空中。
有些观战之人已经握住了双眼,更甚着已经背过身去。
如此气冲斗牛之剑,别说一个四境,哪怕是五境来此都要饮血。
皇宫内老宦官讥讽道:“那万山河错就错在太过于自负,若开始不以这种被动为战,而是选择放开手脚正面厮杀,说不定别说一炷香,三炷香都能撑的下来。”
董成虎有些忧心忡忡,甚至想要出手将那一剑拦下。
壮志凌云以此种办法破境是为豪气,可要有个万一呢。
可想了又想,终是收回准备一步跃出的想法。
老宦官注视到了汉子的举动,挑眉叹道:“就算那小子能在此剑之下存活下来,可若是没能攀登入五境,今日之举势必会成为以后的一道坎,甚至可能在心境之上蒙上灰尘,以至于以后出剑只会越来越慢。”
董成虎没有反驳,只是紧紧盯向那铜镜之中即将发成的一幕。
火柱倒去化无,顾百川一剑顺势劈在那红袍双手横剑之上。
地面震动,砖瓦起飞,不时传来碎裂声响。
万山河双脚直接被压入泥土之中,转而开始急速倒退而去,以双脚划出一道浅沟,最终撞击在光幕前一道石墙之上,隐于烟雾缭绕之中。
落地立定的顾百川收剑而立。
于此同时那百把飞剑亦或者金色长河种种奇妙景象顿时消失。
街道之上再次化为一团漆黑。
他长叹了一口气,对另一个已经跃上屋顶的斗笠少年笑道:“那小子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看来你我之间的比试还要再往后推推了。”
他转身走向那位惜字如金的少年,虽有些不愿,但还是说道:“接下来交给你了,好好把握。”
名为董理的少年低声问道:“几成?”
顾百川顿了顿,惨淡笑道:“九成。”
董理沉默不语。
曾经败于面前这位少年之时,对方声称只用了七成实力。
他虽在潜龙榜只排名第七,但他认为除了顾百川一枝独秀,其他亦是旗鼓相当的水准。
不曾想差距竟如此之大。
可就在顾百川准备走向街角一处作为旁观者之时,那街头废墟之内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嗓音。
“等...等等!”
顾百川猛然转头,压下心中的怒火,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烟尘散去,那石墙之前,一身依旧一尘不染的红袍迎风飘荡,只不过穿袍之人不仅虎口崩裂,嘴鼻耳依旧在不停流血。
红袍之上浸染鲜红。
那少年毫不在意摘下破烂不堪的斗笠,让那颗光秃头颅映在月光之下,咧出一嘴白牙,断续道:“多...谢。”
说完这话之后,红袍少年眼前立即黑暗,往后沉沉倒去,其嘴角勾出一道弧度。
少年体内不仅开足一百零八窍更是在丹田之内劈开一道江河之流,有鲸饮吞海,不停收纳灵气。
顾百川紧握双拳,其身后一位高大女子立即按住了他的肩头,摇头道:“就算踏足五境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他已经没有丝毫出手之力,只不过比上次输的豪气一些而已。”
女子紧接着柔声笑道:“再说那由四登五对你来说不早已是手到擒来之物,又何必在这上面发愁。”
白衣少年依旧有些不爽,撇了撇嘴倒坐于墙角之处,无聊的扣起了手指。
却在玩弄手指之时,体内七条金色小蛟化为八条。
他仰倒在石墙之上,用余光打量着那戴斗笠的少年,喃喃道:“如果你没有让我出剑的资格,我便不打算在四境等你了。”
此时金色光幕之上有一只巨手浮现,捞起那红袍少年便转瞬消失。
伍生将那少年缓缓放在身旁,以手掌扶过其头顶便不再多看,转头笑语道:“姜怀境界攀升太快,底子牢不牢还不好说。再者虽说他还握有你一个本命字,可能不能发挥百分之一还不得而知。而且那董理六百丈气府如今已经凝聚五百丈,要不要出手制止这场闹剧。”
孔新安放眼于那斗笠少年的坚毅脸色之上,又瞧了瞧其身后无剑之鞘,摇了摇头道:“不用多此一举,而且我相信就算败下阵来,他依然不会有丝毫沮丧,再说那小子现在心境似乎有些躁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发泄一番。”
伍生笑了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