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前脚一走，唐澜澜后脚就打过电话去。

    她装了那么多天的逆来顺受，已经够了。

    不吭声，那是懒得动嘴，不是因为她是个软柿子，谁捏都成。

    高敏乍开始接起电话来，还挺激动，毕竟这是女儿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上来就问了句，想妈妈了吗？

    哪里来的错觉？

    唐澜澜有点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在躺椅晃荡着，声音冷清，“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

    连兜圈子这种情感铺垫，都不需要。

    高敏惊讶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回来的这些天，唐澜澜不热情归不热情，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冷冰冰的对她说话。

    “澜澜，你怎么了？是你爸爸他说什么了吗？”让她突然改变主意。

    唐澜澜语气不变，“你别扯我爸，跟他没关系。”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来就是骗你的。”

    高敏：“……”

    “你也别因为我爸放不下你，就这样欺负他。”

    一走那么多年杳无音信，现在也没有可能说带她走就走，然后留下她爸一个人。

    她没有良心，但她唐澜澜有。

    高敏再开口已经充满了苦涩：“你还是怪妈妈是不是？”

    “是。”不怪才见鬼了吧？

    高敏无奈叹息：“澜澜，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贫贱夫妻百事哀，再爱一个人，终究也会被磨的没有丁点儿感情。”

    他们也是自由恋爱过来。

    唐峰在派出所里上班，事儿多，工资还少。高敏不知道说了很多很多次让他辞职干别的，他就是没肯。

    物质上的匮乏，持家带孩子的鸡毛蒜皮，种种种种，让她几乎崩溃。

    最后就剩下无尽的争吵，她烦，唐峰也烦。

    她说的似乎句句掏心窝子，一副过来人的经验模样，唐澜澜在对面嗤之以鼻。

    如果电话对面不是自己妈，她可能会直接说，放屁。

    “别为自己找借口。”说白了不就是受不了苦吗？那不代表别人也是。

    “那是因为你没有被生活所迫过……”

    唐澜澜不愿再听，打断她的话，“是，就你苦，但我告诉你。”她顿了顿，睁开眼，“我认准了谁，就绝不会离开他，不管什么原因！”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心里头又烦又燥。

    门口吱呀一声，她抬头看过去，先进来的是她爸，后面一闪而过……

    像是江知行？

    她直了直身子，探头往外看，又没见踪影。

    大概是看花眼了。

    唐峰一进来，唐澜澜趁着刚才的劲儿，就开了口：“爸，我想跟你聊聊。”

    唐峰抬手制止：“我在外面听见了。”

    唐澜澜鼓着腮帮子，行吧，那省得再说一遍了。

    唐峰叹了口气：“真对不起啊闺女。”

    “……”突如其来的煽情，唐澜澜变得有些不自在，她一副无所谓的口气，“知道就好，以后别随便把我往外推！”

    唐峰闻言，鼻子一酸，压了压情绪，笑笑：“行行行，一辈子黏着我，成吧？”

    唐澜澜头瞥到一边儿，嘴角荡漾着笑意，不说话。

    听到唐峰咕哝一句，没听清是什么，但好像提到了江知行的名字。

    “爸，你说江知行啥？”

    唐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丢了句：“我说我自己闺女，还不如知行了解。”

    “啊？”

    “他今儿找我，说你不想跟你妈走。”唐峰说完，一拍脑袋，“嘿，瞧我这记性，他让我别告诉你。”

    今天上午，江知行约他出去，就是说这事儿。

    说来汗颜，他一直认为女儿想跟妈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他却没有想到，时过境迁，她早没了那份儿心思。

    倒是江知行心细。

    “他干嘛跟你说这个？”江知行会管她这种闲事儿？

    那天晚上还对她冷嘲热讽的呢。

    “毕竟人家拉扯你一场，怕你不顺心吧。”唐峰猜测着，转头说了句，“赶明儿你也叫他声爸爸算了。”

    “？？？”

    —

    江知行跟唐峰走到门口，本来要直接回家，就听到了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大门虚掩，留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他透过这个缝隙，看到了躺在葡萄架下面的少女。

    阳光下，微风里，她打电话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他都看的仔仔细细。

    她说，“我认准了谁，就绝不会离他而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江知行怔在原处，神色倏然变得沉寂无光，他攥着手指，骨节都泛了白，许久之后，才慢慢松开。

    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他最后看她一眼，然后悄然离去。

    在她发现他的窥探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