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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藏兵洞
    “集合,干活了!”一声叫喊打断了王然的思绪,见周围的民夫都起身往木垛前的空地集合,便也赶紧跟上。

    管理民夫的士兵清点了人数后,就开始指挥大家往城墙上搬送圆木、滚石,还有弓箭、叉竿等守城物资,王然跟着一边卖力的抬着东西,一边小心打量城墙上的布防。他本还想观察城外反军安营扎寨的情况,但此时天尚未亮,距离又太远,是以他只能隐约看见些夹在峭壁断崖间的点点火光。

    就这样一直忙活到天亮,大家才把准备好的物资全都运上城墙,但还没歇息多久,城外就传来了反军的鸣鼓声和喊杀声。

    众民夫躲城墙下瑟瑟发抖,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便有官兵来召集人去搬运尸首,这原本是兵卒们该干的活儿,但这些天守城官兵损伤太多,现在光是抵御反军进攻都有些捉襟见肘,只好强拉民夫去搬运。

    众民夫听闻要上此时如刀山火海一般的城墙,无不退徙三舍不断往后缩,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王然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一下就落入官兵眼中,那官兵见王然年龄似乎不大,但身量颇高,长手长腿的,当即就让他出列入队了。

    就这样,王然和其他十几个民夫登上了厮杀正酣的城墙,见识了何为“血战乾坤赤,氛迷日月黄”,知道了什么叫人命如草芥。

    投石箭羽铺天盖地而来,掩护着反军的云梯搭上墙头,官兵们只能低伏着身子,几人合力用叉竿去推。“叉竿”又称“抵篙”,形状与枪类似,枪头两边开刃,长约两丈,几名官兵抱着枪杆,用力往前一抵,那刚刚搭上来的云梯便被掀翻,只听外传来一声声惨叫和噗通落地声。

    但反军人数太多,有些墙头不可避免的被他们攀上来,守兵便只能挥舞着刀枪上前与其搏斗,喊杀声、惨叫声、将领们的怒吼声回荡在墙头,震撼着躲在台阶上的王然等人的心神。

    “别**干发愣!”领着他们上城墙的官兵喝骂一句,然后严肃道:“机灵点,等会儿反军这拨攻势结束了,立刻把重伤和死了的兄弟抬下去,轻伤的不用管。”

    过了盏茶功夫,反军攻势稍缓,众人便迅速上前搬运那倒在女墙后的尸首,还有受重伤无力动弹的官兵。

    就这样一天过去,反军共发动了三次攻势,但都被打退,天色渐渐暗下来,反军终于鸣金收兵,城墙上下的守军和民夫皆长舒口气,但王然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城墙,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惨叫痛呼,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打扫完城墙上的一片狼藉,又帮辎重队将圆木、滚石等守城物资搬到城墙下,已是黑天摸地,众民夫这才被允许回营用饭。

    王然借着夜色藏在木垛堆里,等到半夜才悄悄爬出来,然后潜到城墙下,找到一处被他做了记号的地方小心挖开地上的泥土,拿出里面埋着的包袱绑在身上,这才倚着城墙小心前行。一直摸到城墙东侧的角楼下面,他才停下脚步,缩在阴影中探查附近情况。

    此时离他三十步左右,是登上角楼的楼梯,他的目标就是楼梯旁边的一个暗洞。经历了一天的鏖战,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原本应把守暗门的士兵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应该偷懒跑回去休息了,但那楼梯上确有士兵站岗。不过王然观察了一会儿,见那士兵背靠在阑干上,搂着长枪似在打盹,遂放下心,放轻脚步潜到了暗洞前。

    暗洞里漆黑一片,王然伸脚试探了下,感觉下面是台阶,才躬身钻了下去,摸着墙壁走了一会儿,王然掏出火折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见这暗洞高约七尺,宽约两尺,幽深窈曲,似无底之洞,又往前走一段距离,见暗洞侧边又开一口,伸手用火折探照一番,原来里面竟是一间地窖,王然松了口气,这暗洞果然是藏兵洞。

    之前运送辎重时,王然发现这东处楼梯旁似乎有个暗洞,觉得有些奇怪,便向旁人打听,有位年长的民夫说这可能是藏兵洞,好像唐朝就有了,王然就在心里暗暗留意上了。

    藏兵洞,类似于地堡,可屯兵,可藏辎重,但它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运伏兵出城。

    成都城北、东、南城外皆有护城河,唯独这西面没有,因为西城外峰峦陡峭,多为山地,故而无法挖掘沟渠,因此若攻打成都城,最好的选择就是西门,现在城外的反军就是这么做的。

    成都城主要是晚唐渤海郡王高骈任成都尹时修建的,前蜀、后蜀到如今的宋朝,都只是在原有基础上稍作加固而已。当时修城的人自然也知道这处破绽,便在别的方面多用了心思,除了将西城墙修筑的更高更坚固外,另外还修了这个藏兵洞,可以趁敌军攻城时偷偷运兵出城,从背后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但那是双方势均力敌的前提下才可用的奇招,此时城外十万反军厉兵秣马,纵然还要分兵于其他三处城门,但想必多半还是驻扎在西门外,而城内守兵仅剩万余,还都是些士气涣散的队伍,自然不会主动出门去找死,所以这处藏兵洞也就派不上用场,几乎被人遗忘了。

    掏出早就备好的油灯点燃,王然继续前行,但这藏兵洞曲折蜿蜒,走了一会儿竟然走到一处岔道前,看着前方两条方向相反的通道,他不由苦笑,要是走迷路了被困在这藏兵洞里,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但临阵退缩不是他的性格,按下疑虑走到岔道前,正准备赌一把先往左边走,忽然感觉微风拂面,灯火晃动,凝神屏气感受一会儿,察觉这风是从右边通道吹过来的,王然便坚定的走进了右边通道。

    就这样被微风指引着走了许久,一路走过了三个岔道,还有几处需往上攀爬,王然终于走到头了,前面的路被石块泥土堵住,但在接近洞顶的位置却有几道不小的缝隙,凉风就是从此贯入暗道。默默算了一下距离,王然不由有些咋舌,这暗道怕是快有三里长了,那这出口想必离城墙远了,不知离王大哥他们的军营有多远。

    王然吹熄油灯,借着缝隙洒进的月光清理洞口的石块泥土,清了半晌,终于挖出一个可供他钻出去的洞,爬上去将头探出,王然心里一紧,洞口前面是一株虬曲多姿的古树,左右确是一片虚空,这出口竟然是在一处峭壁上。

    藏兵洞是为从城内运伏兵出城的,可若是被敌军发现那就是弄巧成拙了,所以在设计的时候除了要依靠山势或植被掩护出口,还多有“可出不可入”的特点,西门外多山,王然自然也料想到出口可能会在断崖峭壁上,需靠绳索才能爬下,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出口太高,找不到可用的绳索。

    王然小心的爬出洞口,抱着古树树干才站稳了身子,探头打量,见此处位于官道旁的山的侧崖上,虽不是直面官道,但距离却不远,又低头目测一番,判断此处离地面约三丈,这才舒了口气。虽然三丈已不低,但找几根绳索绑在一起也够了,只是他这次准备不足只带了一根不到两丈的绳子,所以想下去还要再费些功夫,而且想再回来就难于登天了。

    左思右想一会儿,王然决定还是不冒险了,就算现在爬下去找到反军军营,想必也还要费不少功夫才见到王大哥、李二哥他们,几人再商议一番,清点能跟他一起潜入的人手,怕是天都亮了,还是明日再来吧。

    但就这样走了又有些不甘心,王然咬咬牙,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撕掉一块,咬破手指勉强写了些字,然后卷块石头朝官道的方向用力扔了出去,见其落地后又滚了一段距离,勉强滚到了路边,王然这才转身返回。

    希望明天王大哥他们带兵经过此处时能发现吧,王然默默祈祷,摸索一路回到城墙下的入口,王然屏息听了一会儿似乎入口周围没人,上方台阶上隐隐有鼾声传来,便悄悄爬出去往民夫集结处溜去。

    “站住!”一声断喝从楼梯上传来。

    跑出不到十步的王然大惊失色,惴惴转过身,见楼梯上一名押官打扮的官兵踹了刚刚在打盹的站岗士兵一脚,然后快步走下台阶朝他过来,脸上满是狐疑。

    “干什么的?怎么从那过来?”押官走到王然面前,指了指藏兵洞入口处。

    “小…小人是被征募的民夫,刚刚路过这附近,有…有些尿急,见那黑漆漆的,所以…”王然支支吾吾道,手悄悄摸向腰带。

    “直娘贼,那是你撒尿的地方么?”押官踹了王然一脚,不耐烦道:“滚蛋,离这儿远点。”

    “喏,谢官爷饶罪,小的再也不敢了。”王然瑟瑟发抖的躬身拱手,然后转身跑了,心呼侥幸。

    溜回民夫集结处,见还没人来,王然又躲回木垛里,从怀里拿出冷冰冰的烧饼吃了,抓紧时间闭目休息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