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惨重的伤亡,让清兵上下心寒,在听了前面的哨骑回来的禀报后,阿巴泰也是铁青着脸,那城外的壕沟还没填上,己方的勇士己经伤亡近三百人,如此严密的防护,盾车木盾云集,还这么大的伤亡,难道攻陷城池后,自己旗中勇士还要死伤千人不成?
想想前几日那甲喇章京颜扎,反而一鼓作气攻上了城头,他果然是自己旗中最强悍的勇士,自己是错怪他了。
他身旁的土默特右旗固山额真俄木布楚虎尔闭上双目,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睁开眼睛,轻声对阿巴泰道:“饶余贝勒,还是退兵吧,我大清的勇士折损在这里,不值啊!”
阿巴泰冷着脸,他喝道:“继续进攻,将那些明人百姓押上去,让他们填壕!”
号角声响起,城外清兵安静下来,除了前面那几辆精心打制的清兵盾车外,余者的木料大盾都后退了不少,尽量避开城头虎蹲炮的射程,或是躲藏到盾车后面去,城外的清兵也是一片喧腾忙乱,不知在搞些什么鬼。
看城外的清兵不动,城头的舜乡堡火铳兵也趁机休息,南面城墙上的四百只火铳,经过刚才的战斗,平均下来都发射了三轮,各火铳兵手上的火铳都有些发烫,铳口一直在冒着轻烟,需要停止下来让它们散热。
经过这些天的战斗,舜乡堡火铳大发异彩,在优厚的奖励与不合格就要杀头的奖罚措施下,舜乡堡打制出的火铳门门精良,几乎没有火铳炸膛,火铳的哑火率也颇为少见,每次两百只火铳射击时,哑火率不到十分之一,所以四百门火铳仅仅三轮发射,就可以打死打伤如此之多的清兵。
至于城头那些佛狼机火炮与小炮,他们运来时,舜乡堡工匠己经经过检验,并没有不合格的产品。此时大明军中普遍实行定装火药,每一类炮装填多少子药,都有过详细的规定,只要操作规范,不添加过量火药,就没有炸膛之忧。
加上这些火炮总共不过打了两轮的弹药,也没有过度发射导致炮膛过热的隐患。
舜乡堡城头虎蹲炮众多,在第一轮的齐射后,就算这些虎蹲炮事后装填需要三、四分钟的时间,耐不住城头虎蹲炮之多,这些第二轮装填好弹药的虎蹲炮,每次二、三门对准城外密集处轰击,十几门虎蹲炮,或许可以用到战斗结束了。
通过这些天的战斗,王斗也认为大中型火炮在战斗中作用不大,吓人比打人好。
这个时代的火炮大多用来打散对方的密集阵形,遗憾的是清兵的布阵向来不密集,反而是虎蹲炮近战威力大,战后自己应该大力发展虎蹲炮这类近战小炮了。
看城外清兵的攻势停了下来,各将官们都是纷纷向城下看去,韩仲站在王斗的身旁,他张着嘴叫道:“那些鞑子兵在搞什么鬼,怎么停下来了?”
他脸上露出喜色:“难道鞑子要退兵了?”
他身旁的林道符皱着眉头道:“怕没那么简单。”
城外清兵接连的号角声响起,忽听哭叫声响起,却是大队的大明百姓被清兵们驱赶着朝城头而来,她们有数百之众,以妇孺居多,手上搬运着草木砖石,还有盛满土的布袋等物,只是被驱赶往前而来。
她们跌跌撞撞而来,大群的清兵,则是躲躲闪闪地跟在她们身后。
那些妇孺上前而来,她们对城上的舜乡军哭喊道:“城上的军爷,都是乡邻百姓,万求不要开炮放箭。”
听着她们那熟悉的保安州当地口音,城头上的舜乡军鸦雀无声,人人都是看着王斗的城楼。
“阿巴泰,不过如此!”
城下的情形王斗看得清楚,他先是愤怒,随后脸上浮起不屑的神情,志穷计短,只能驱使百姓攻城,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也有限,亏自己还曾对他们充满畏惧。清国名将阿巴泰如此,可以想象阿格济,多尔衮,皇太极之流是什么货色,看来自己是高估他们了,抛去历史的敬畏感,他们只是普通角色!
看着城下的大明百姓,听着她们的哭喊,林道符脸上也是露出犹豫的神情,他对王斗轻声道:“大人,打还是不打?”
王斗喝道:“攻城,便为敌人,我必须为堡内近万军民着想。”
他对韩仲吩咐几句,不久后,王斗走下城楼,他来到城头处高喊:“堡外的父老姐妹们,你们不要怪我王斗心狠,堡内近万民众,我不可能对鞑子屈服。如果你们死去,我王斗会为你们祭祀!看,这些鞑子的心肝,就是我最先给你们的香火供品,以后还有更多!”
城头上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城下清兵看去,却是城头上设立了一个高高的香案,上面插了一大捆的香火,随后那十个被竖立在瓮城上,赤身裸体的清兵俘虏个个被剖心挖肝,摆在香案上作为供品。
明军这种作派,让城下清军一片喧哗,同时又是心生寒意。
“阿巴泰,鼠辈!满洲奴,懦夫,劣等军队!”
韩仲奉王斗之令,在他身旁用满洲语对城外大囔,他粗豪难听的声音远远传扬出去,城下数千清兵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城上的明军也是一样大声嘲笑,那些清兵个个脸色铁青,听任城上明军的羞辱,又是无可奈何,很多人对城上的明军,己经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之情,他们打定主意,以后遇到这只舜乡堡的军队,走得远一些。
城下那些百姓都是痛哭,城上的明军神情坚决,她们都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乱世之苦,难以言表。
一片哭声中,忽然听到城下一个老者大叫:“乡梓父老们,都是一死,与鞑子们拼了。”
他放声长笑:“老汉在生前还能享受香火祭祀,还有鞑子兵的心肝作祭品,值了。”
他手上举了个砖块,撕心裂肺地大叫道:“乡亲们,杀鞑子啊!”
他领头朝身后冲去,他身旁那些妇孺百姓们,同样都是声嘶力竭地大叫,跟随他冲去。
她们没有武器,便用自己的拳头,牙齿与清兵搏斗。
最后她们全部战死了,死时,她们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人世之苦,她们终于解脱了。
战后,王斗为这些百姓修建义民坟冢,旁边又再设庙,香火旺盛。
有司传闻,遣官员素服以祭祀。
……
阿巴泰闻听城头韩仲的大叫后,本来愤怒非常,不过又见城下那些百姓所为,不由惊道:“该地百姓性烈如此!”
他旁边的土默特右旗固山额真俄木布楚虎尔,还有土默特左旗固山额真善巴都是苦劝退兵,最后那几个镶白旗的甲喇章京同样加入苦劝的行列,他们都斩钉截铁地道:“如果再攻下去,就算攻上城头,最少还要死一千的勇士,该地明军作战意志坚决,攻上城头,不等于攻陷城池。要使堡内军民屈服,或许还要再死一千人!”
“如果死了两千人,那镶白旗还在吗?”
“这样一个小堡,又没有油水,何苦在这里折损旗中勇士?”
“那明国防守官确实是个威胁,不过为了除去这个威胁,让镶白旗土崩瓦解,这值得吗?”
“不若转移到别处城堡,看看有没有人口财帛可以劫掠。”
攻城遇挫,又见城头守军的坚毅勇猛,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的劣根性便显现出来,况且阿巴泰还不是镶白旗的旗主,权威不足,他虽有战略眼光,却是制止不了手下将领们的抱怨。
他们纷纷鼓噪,只是不愿意再次攻城,特别是那几个甲喇章京,见自己甲喇中的辅兵纷纷倒在明军猛烈的铳炮之下,己是心寒。壕沟还没填上就死了这么多人,继续攻下去,攻个两天,三天,还要死多少人?
一个甲喇章京一千五百人,就算死个二百人,也是让整个甲喇元气大伤。而且甲喇中的勇士死光了,让他们去做光杆甲喇章京?到时旗中可有人口与勇士补充下来?
看城头明军的坚决,驱赶明人百姓填壕也没有意义,徒然让城头明军大杀俘虏,折损自己军中士气。该地守将更是自己生平仅见的果敢狠辣,他也不会因为驱赶百姓填壕就停止守城。
要攻下这个没有意义的城池,需要流下不计其数旗中勇士的血,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
见盟军与手下部将鼓噪,阿巴泰眉头紧锁,此时他心中己生退意,不过自己大言放出,全军气势如虹而来,却是灰溜溜回去,这不是让他这次军事行动成为一个笑话吗?
以后自己威名何在?镶白旗军士在这城池下折损的士气,又如何弥补?
正在这时,却见东面几骑滚滚而来,看他们的衣甲旗号,却是武英郡王阿济格的部下。
看这些人急急而来,阿巴泰等人都是惊讶张望,阿济格的大部不是在延庆州吗?怎么他们到保安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那几骑急急奔来,远远的他们便大呼道:“武英郡王有令,饶余贝勒阿巴泰,速速从保安境内退兵……”
“我大清兵己攻下明国昌平、居庸等地,我西路军马尽数入关,合东路之兵攻取明国京畿之地。”
……
崇祯九年七月初,清兵入寇,一路攻取独石口,一路攻取喜峰口。
清兵入喜峰口,明巡关御史王肇坤激众往御,不敌,退保昌平。十日,昌平被围,王肇坤与守陵太监王希忠,总兵官巢丕昌,户部主事王一桂、赵悦,摄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分门守御。
十六日上午,居庸关从内侧被攻破,十六日晚,昌平两千朵颜蒙古兵作为内应,引清兵入城,巡关御史王肇坤战死,同时战死的,还有户部主事王一桂,保定通判王禹佐,守陵太监王希忠,判官胡惟忠、吏目郭永、学正解怀亮、训导常时光、守备咸贞吉等人。
总兵巢丕昌出降,清兵焚天寿山德陵。
东路军攻破昌平、居庸,阿济格闻报大喜,在他准备与东路军汇合的同时,还在十六日紧急派出使者传令正在四处劫掠的阿巴泰、扬古利等人,让他们率军到延庆州与自己会合,合东路军人马,依战前方略,准备合兵劫掠大明富庶的京畿之地。
……
听了该使者的传令消息后,阿巴泰颇为失望,同时心下又暗暗松了口气。
他身旁的众将则是非常欢喜,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退兵了。
阿巴泰看了一会身旁喜形于色的诸将,他提高声音道:“传令,退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