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没有到过殷商,故而从来不清楚殷商具体是什么模样,如今他携带当世最高的成就——太乙,进入殷商国土时,竟而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
殷商占据了原本东夷三分之一的土地,又向西面的大夏延伸势力,国土大约和大夏相当,这些都是沈炼之前就清楚的,但他现在才发现的东西,最值得他认真玩味。
自从踏足殷商后,他就像一艘庞大的舰船,进入广袤无垠的大海中,而那大海正是殷商中无数子民的意念。
尽管沈炼这艘巨大的舰船足以碾压大海里任何肆意的风浪,亦不得不承认大海的宽广是他生平仅见。
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实际上是令外人明白,殷商这个国度究竟有多么团结,众念一心,汇聚成海,远胜过任何神圣仙佛之力,若是修行者对殷商带有敌意,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稍不注意就会陷入民意的汪洋大海中,稍不注意就可能船毁人亡。
如果沈炼还是过去的眼界境地,将不会发现其中更深刻的一点,如今他登临太乙,自演天地,方才具备高远的目光,看出其背后的深刻意义,那就是如果殷商产生了某种质地变化,将会成为地上神国,届时天乙即便没有窥到太乙境,沈炼也可以担保,绝无任何人可以在殷商神国中战胜他。
除非有人能将殷商神国一同毁去,否则休想击败天乙。
沈炼即便修行到太乙境,真要累积出那样庞大的威能,若无万年以上的苦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地步。
虽说到了他们这步,寿元已经算是无限,可只要在世间必然就得经历劫数,没有人可以担保自己万年都不遭遇任何事,那不是想躲避就能成功。
即便太乙境已经很难被杀死,可是一旦在人间行走的法身出现致命伤害,依旧得重新来过,再度修行,方可恢复神通法力,那又是许多年积累了。
况且真正的修行,必然是以具备最本质元神的法身为主,仙家虽有化身手段,却不可能用以代替修行,除非谁寻到了类似太上道祖的一气化三清这等无上仙术,才有在人间化出多具可以同时修行的化身可能。
沈炼惊叹之余,道心寂然不动,他自从登临太乙后,已经彻底和凡俗划清界限,这是一个奇妙至极的境界,当他沉浸在太乙中时,依旧具备人性,喜怒哀乐惊惧一点都没少,可是当这些情绪滋生时,一点都无碍他道心的寂然。
就像镜子里的景象千变万化,可是镜子本身实质上并无任何波动,道是有情还无情,前人之言,到此才切中其实质。
当然未必所有的太乙都跟他一样,因为沈炼证就的是‘沈炼’的太乙,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们三人行走在殷商中,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一来阿莲收敛了自身的容光,二来殷商中不缺乏奇人异士,这一路走来,丛林无数,更间杂许多鬼修,大都能和平相处,即使偶然争斗,也默契地避开了凡人。
在这一点上,沈炼都不得不承认,殷商做得很出色,相比之下,大夏更像是原始部落,信奉弱肉强食,规则也得屈服在强权之下。
并非说弱肉强食是错的,但人类区别于野兽,在于其建立起能庇护更多同族的规则,如此才能团结更多的力量,这也是殷商能做到众念如一的缘故所在。
如果不认可殷商的环境,在这里修行久了,绝非事倍功半那么简单,走火入魔也属寻常。
不知不觉天地间飘起了茫茫大雪,万物皆白。
由于九年前天地产生某种变化,幽冥阴气加重,一到下雪天,那当真是冷入神魂,就算修行有成的练气士,都不敢在冰天雪地里多呆,否则非得神魂受创,生一场大病不可。
如果不欲引人注目,沈炼他们也得找个地方暂时避一避。
但是沈炼却没有这打算,他觉得这是锻炼九月和阿莲的一个机会,真正坚韧的神魂都是于一次次磨难中成长出来的,任何超凡的道诀,都没法磨砺出一颗千锤百炼的道心,而磨难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阿莲虽然是凡人,可吃过的苦并不少,她也有坚毅的一面,在那些刺痛神魂的寒冷中,居然生生坚持住。
九月却差了不少,他固然有些天赋,说到底并无多少坚韧的道心,否则也不会来抱沈炼的大腿。
终于招惹来了一个麻烦,远处的天际,茫茫风雪中,有个腰缠葫芦,背负长剑的道人了凌空大踏步而来。
待到三人近前落下,朝着沈炼他们打量,这人看着像是三十来岁,实际上三百岁都不止,道行高深,一身玄门正法,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道:“三位朋友,贫道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否沾染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九月抢先道:“没有。”
道人沉凝的目光继续打量三人,说道:“恕我直言,你们之中有一个不是人。”
沈炼微微一笑道:“那么道长是认为我们中是有邪祟了?”
道人注意力集中在沈炼上,这个小道士看起来毫无出众之处,但总给他不对劲的感觉,他掏出一面镜子,说道:“有没有邪祟不好说,如果小道友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用这面镜子照一照,定会水落石出。”
沈炼淡淡道:“如果我介意呢。”
道人面色肃然道:“贫道不是坏人,还请小道友放心。”
沈炼道:“那要是你用镜子照不出来什么,又当如何?”
道人闻言一怔,他心想我是好心好意,就算照不出来,也只是虚惊一场,你们也没损失,为何好像我还做错了。
他心里如此想,终归还是存有善念,不欲见有妖魔混迹凡人中就不管,道:“小道友欲如何?”
沈炼眼珠一转,指着道人腰间的葫芦,道:“这大雪天真是冷,如果你没照出什么来,就把你那一葫芦酒送给我们喝怎么样?”
道人暗骂这小道士眼力不浅,居然盯上了他的法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