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端着可乐疲于应付眼前这些哄闹的人,褐色的液体冒着气泡,滚入喉中,泛起丝丝甜味,气泡在胃里炸开,硬生生将空荡荡的胃撑胀。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张月已经有些反胃了,他很想张开嘴狠狠地打一个嗝,把肚子里的气通通放出来,可那毕竟不雅,所以他还是忍住了。不过,这硬憋着的表情着实有点难看。
一番碰杯后,田松拉着张月,一人一个麦克风,一起唱歌。歌是什么,张月也不清楚,而且还是日文的,他只能拿着麦,跟着瞎哼,连调都找不到,引来一阵阵嘘声。不得不说,他有些狼狈,和田松的自得完全不一样。不过,这也是好事,不会有人去把一个狼狈的人当成焦点。
张月成功从这股潮流中退了出来。他在一个人带着嘲讽意味的哄笑中交出了麦克风,如蒙大赦,逃回原来的坐的那个小角落。
兔子瞥了一眼如释重负的张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做逃兵可以做的这么淡定?甚至还有点开心。”
“逃兵?我逃了吗?”张月反问。
兔子叹道:“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田松明显是在挑衅你吗?邀你喝酒你喝不了,邀你唱歌你也不会唱,全程都被别人拎着鼻子走,现在又狼狈逃回来。很明显,你一开始的焦点地位已经被无情霸占了。”
张月笑道:“这是我的一直以来的目的。”
兔子不忿地反驳,“我好不容易才帮你赚回来的眼球,说扔就扔,你问过我了吗?”
张月耸耸肩,竟耍起了无赖,让兔子气得牙痒痒。
“田松和你以前是同桌吧,为什么要让你难堪呢?”周浅颖好奇地问道。
张月和兔子也陷入了思考,只是没有坚持超过30秒,就缴械投降了。张月靠在沙发上,“随便吧,别再来找我就好。”话刚说完,一股淡淡的酒气飘来,钻入鼻尖,刺激得张月鼻头发痒,他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田松,有些无语。
这是干嘛?搞针对吗?张月心里暗自腹诽。但更多的是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这个主。张月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那更多是因为他懒,而不是脾气好。
“不好意思,你们玩吧。”张月拒绝了,态度比起之前多了一丝冷硬。田松有些惊讶,也许他也没想到向来注意礼数的张月会这么冷漠地拒绝。田松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月,“真心话大冒险而已,玩不起吗?大家这么难得聚在一起,别这么扫兴嘛!”
张月牵起兔子的手,站了起来,瞬间高低互换。田松比张月要矮半个头,气势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好好玩吧。”张月笑道
“张月,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大家面子?”田松态度变得强硬,哪怕矮了半个头,他挺起胸膛,气势竟然也上来了一些。
张月牵着兔子,头也不回,“都不给。”
周浅颖起身对大家礼貌地笑笑,也快步跟上了。
三人的离席让这个聚会一下子掉入冰点,突然的安静让这些喧闹的人也陷入了沉默。田松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转过身面对着一众老同学,嘴角还是微微上扬,自信又带着谦逊,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们走了就走了吧,我们难得一聚,自己玩得开心就好,他们有事就不勉强他们了。”田松笑道。
平和的话语却是点燃炸弹的导*火*索,议论像沸腾的水一样,炸开一个个气泡。“张月这人也真是,拽什么拽?真以为自己找了个大胸女朋友了不起啊?”
“就是,看他可能都不知道我们的松哥还是重点大学的学生呢!真是不识抬举。”
“何止啊!我们松哥还是研究生呢!才读了一年大学,就提前考上了研究生,真是神童啊!”
“厉害厉害,以前真的没看出来,我们眼瞎,来来来,松哥,我敬你。”
一杯杯酒被高举过头,彩灯在酒杯上流转,映射着一张张扭曲的笑脸。
......
走出ktv,张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第一次觉得这车水马龙,尘土飞扬的空气是那样清新,他恨不得吸多几口,把刚才在ktv里的污浊空气全部换走。这次的同学会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还是荡舟湖上游比较适合他。心里这样想着,他迈开的步伐都大了一些。
被他牵着的兔子还踩着高跟鞋,走一步脚趾和鞋尖就进一步碰撞摩擦,阵阵疼。“你慢点儿!投胎呀!”兔子扯住张月,怒嗔道。周浅颖也在后边一路小跑过来,搭住张月肩膀,喘着粗气说道:“要照顾女孩子,特别是,穿高跟鞋的女孩子。”
张月看着两个恨不得把鞋扔掉的女人,歉然道:“好吧,我错了。我只是有点急着回去而已。这个同学会,我很失望。”
周浅颖笑道:“我觉得还好,至少能在这里再见到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张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周浅颖互相加了微信。两人对视一眼,思考着该怎么告别,半天后,两人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再见。”转身就欲离开。突然,周浅颖转回身,一把抓住张月,憋了一会儿才说道:“田松有点奇怪,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
“你真的觉得两年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化这么多吗?”
“我知道了,谢谢。”
看着周浅颖离开的背影,张月感觉有些异样,这个同学会从一开始似乎就不太寻常。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寻常呢?张月回想起方才的点滴,碰杯声,哄闹声,翻滚的酒液,田松的笑脸,一下子涌了出来,搅得他脑子有点晕。
张月揉着太阳穴,自顾自地离开,兔子在他身后,楞楞地看了他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你有没搞错!等等我啊!真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
田松喝得烂醉,酒味从他身上每个毛孔渗出来,混着汗味,挥发发散,路过的野狗都快速地跑开。田松懒得去理会,他坐上早在路边等候的保时捷,打着酒嗝,尽量保持风度,向车外人扶人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挥着手。
“松哥,牛逼啊!保时捷哟,有钱,有钱!”
“还有司机呢!我的天,隐藏土豪啊,比那个什么张月厉害多了,记得以后有空多出来聚聚啊!”
“咦!想钓我们松哥?真不要脸,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了吗?你这是把松哥当什么人了?”
“......”
田松很享受,醉得舌头都软了,说话也是含糊不清得,不过也无所谓,面对这些烂醉的人,说什么话都会被自动翻译成蜜蜂叫的。车的引擎开始咆哮,车轮在地面摩擦,推动着车疾驰而去,白色的车身在黑夜里十分显眼,像一只奔跑的白狼。
“小伙子,你这面子赚大了啊!仗着我的车给自己长脸,他们怕不是还把我当你司机了。”开车的中年男子笑道。
田松瘫在座椅上,笑道:“谢谢?不存在的,你就是我的司机,这就是我的车,有问题吗?”
“小伙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富二代了?看你醉的不轻啊!”中年男子冷笑,一只手捂着鼻子,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车门方向挪,那股酒味儿熏得他犯晕。他有种冲动,找个街角停车,直接把这个西装革履的酒鬼踢下车去。
田松稍稍坐直一下身子,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笑道:“醉了?怎么可能,你看看清楚,我难道不是你的老板吗?你是我雇佣的司机,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因为我是老板,你只是一个司机。这车是我买的,我家里还停着好几辆的豪车呢!”
男子有些愤怒,这个酒鬼还真的蹬鼻子上眼了,他转过头想要好好教训几句这个不知礼数的家伙,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卡在喉咙里,成了一根刺。男人沉默了,脸上露出恭敬的表情。
田松笑了笑,在男子头上摸了摸,歪过头直接睡过去了。
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穿过繁华的市区,灯红酒绿被抛在脑后,前方则是未知的黑暗。许久,引擎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一盏盏或明或暗的灯光亮起,像是在迎接凯旋的君王。一扇扇贴着透明胶的窗户被打开,人们探出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白色猛兽。
“那是什么车?没见过啊!”
“头发长见识短,看那架势,不是奔驰就是宝马,都是豪车,几百万上下。”
“咱们村谁开得起这车?”
“诶,看那个方的向,难道是?”
车子沿着小道,穿梭在红砖小屋前,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闪耀的车灯只有两盏,却是这个村子里最明亮的光,那些晦明不明的灯火就像俯首的臣子,在君王面前不敢有半天的声气。
“老板,到家了。”田松走下车,带着满身的酒气,十足一个移动的人形酒桶。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说什么,单单是那一身的黑西装,就给这些村民无形的压力了,对他们来说西装意味着有钱,有钱的就都是大爷,大爷是不可以被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