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赵安月到家时只不过才六点过一刻,她不知道沈星野最近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到底源于何处。心想:反正尽量顺着他就是了。
“哦,公交有点堵。”
“从下个月开始我会给你生活费,日常上下班打车。”
“不,不用的。”赵安月震惊一下,连连摆手,“我乘公交很方便的。”
“少废话,洗手吃饭。”
沈星野冷哼一声,从沙发上起身转进了餐厅。
赵安月不知进退,只能跟在他身后往前走,谁曾想沈星野突然间定住了脚步!
碰一声,赵安月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咱俩到底谁瞎?”沈星野咬牙切齿。
“对不起!”赵安月稳了稳脚步,赶紧道歉。
“忘了跟你说,沙发上的袋子你拿上去试试。明天穿这个。”
沈星野往右后方一指,赵安月寻声望过去。
那是一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印花logo是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时装品牌。
“你,帮我买了礼服?”
“我对你的品位和动机已经没有半点信任了,免得你再给我丢人现眼。”
玫紫色的单肩吊带式设计,可以把她小巧玲珑的身材衬托的很好。优雅不失俏皮清爽,大方不显做作妖媚。
可是……
“星……”
赵安月鼓了鼓勇气,仰起头道:“星野,我明天可以不去么?”
“你说什么?”
“其实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在A大进修本科。这两年都是半工半读,我——”
“你没告诉我又怎样,我也没兴趣知道。”沈星野嗤之以鼻,“不过是野鸡专业野鸡文凭——”
“我明天晚上有很重要的选修课,不想缺勤。所以……”
置男人的讽刺于罔闻,赵安月自顾自说,“晚上我想准备些预习笔记,所以明天的应酬我真的……”
“好啊,”狠狠攥了下拳头,沈星野摸出手机直接按下声控键,“雪琪,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接我。衣服不用,我帮你准备了。”
赵安月的心疼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而已。
旋即清舒一口气,她点点头转身上楼,“那我先去准备功课了,哦,晚饭就不吃了。我不是很饿的。”
沈星野四下茫然地站在原地,站了又十几秒才意识到赵安月这是——又走了?
她不在意自己邀请别的女人去跳舞?也不在意把买给她的礼服送给别人?甚至根本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是真正正正地轻松于摆脱了自己的‘纠缠’?
“赵安月!”
沈星野气急败坏地跟上楼,因为动作太大,差点在阶梯上磕了一下。可他没能等到赵安月像狗腿子一样扑出来扶他,最后却等来了吴妈!
“先生!”
“不用你管!”沈星野挡开吴妈,径自甩手闯进书房。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可以敏感地听到赵安月翻书本时认真的沙沙声。
当即一股难以自持的邪火冲上天灵盖,沈星野一把抓起赵安月面前的书,三下五除二撕甩在地!
赵安月愣了有三秒,旋即提高声音叫道:“沈星野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这种女人留在家里当猫当狗养养也就是了,念什么书!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你是还想借我当个跳板,攀附更高的富贵么!”
赵安月气得泪水乱转。她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书页。
气氛僵持,情绪胶着。
簌簌的纸页声杂糅着女人低低的啜泣,听在沈星野的耳朵里,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涟漪。
“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委屈!”
赵安月不说话,只用手尽力平整着撕坏的书页,泪水一滴滴落在上面,挑动沈星野敏感的耳力。
“说话!”
失明以后,他的听觉近乎开挂一样敏锐。
赵安月站起身,把书本收整好,轻轻抱在怀里。
“星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总监还活着,她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会不会很难过?”
抱着书,赵安月从沈星野身边小心擦过。
手臂上猛地一紧,是男人的大手,用力将她捉回了怀里——
“你既然上过大学,总参加过一些类似舞会的活动吧?”
沈星野夺下赵安月的书,将它丢在沙发上。
一手揽住赵安月的腰,一手攥住她的手。
“跟我跳一段试试。水平太烂的话,明天就算了。带你去也是丢人。”
说话间,沈星野收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伟岸的身形带着莫名的压迫,几乎要把赵安月整个人融进去!
赵安月只到他肩膀那么高,仰起头,视线正扫在沈星野突兀的喉结上。下巴微微一抬,就撞在男人的第二颗纽扣上!
这么近距离的位置,这么暧昧的相对,赵安月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要知道,哪怕两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沈星野对她的极致厌恶都表现在——除了某个部位外,其他的身体接触,都越少越好。
他从不吻她,从不碰她,睡她跟睡个没生命的姓爱没有任何区别。
悠扬的华尔兹乐曲从沈星野的手机里传出来,赵安月攥得手心都出汗了,越是紧张越是无法控制脚下的步伐——
“你的手再往下一点。”沈星野哼了一声,“看来你之前的舞伴,个子并没有高?”
“我……”
赵安月没办法告诉沈星野,在学校进修的她恨不能一分钟掰开八瓣使唤,哪里有心思去参加活动?
这点‘实战经验’还是刚才下班那会儿,祁斯文把她带到一家舞蹈教室,包了半小时的场地,手把手教她练的。
他让她的伤脚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不用受力,不用压迫,就这样带着她——
以至于赵安月出于习惯,这会儿还是不受控制地,总想往沈星野的脚背上踩!
“嘶——”
男人第N次皱眉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有多笨!”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我……”
“不行!”沈星野冷冷道,“跳个舞而已,总不会有读书难。”
“可我明天——”
“先陪我去舞会,如果没什么事,就提前离开再去学校上课。又不是高考,难道迟到一会儿也不行?再废话我对你不客气!”
“哦……”
沈星野就这样抱着赵安月,一曲结束后,还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能感受到臂弯里的女人久久不息的战栗,她的紧张和恐惧在那一刻竟让他有种久违的驾驭快意。
“行了,一点小事都张皇成这样,果然等不了大雅之堂。”
沈星野终于放开了赵安月,径自离开去冲凉。
只是他不知道,赵安月并不完全是因为紧张和生疏,而是太痛了。
半小时过后,她的脊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流落在地板上的血浆,几乎能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太太,这……”
吴妈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赵安月,脸上的表情呈现了夸张的惊恐。
“嘘。”赵安月摇摇头,“别给先生知道。把血擦擦干净,等下万一滑倒他就麻烦了……”
第二天是周末,赵安月醒来时发现都快中午了。破天荒地的,沈星野竟然也没叫她起来服侍,由着她昏昏沉沉地睡到这个时间。
吴妈说,先生在书房,让她起来的话赶紧洗个澡收拾一下,下午早点出发。
“知道了,”赵安月揉了揉沉甸甸的头,总觉得这会儿脑袋有点不像自己的。
左脚的麻木让她心里讪讪的,掀开纱布一看——
唉,终究还是难逃感染后的发烧。
为了去不去舞会的事,昨天已经跟沈星野弄得很紧张了。
一人妥协一步的方案,在这场高低落差明显的婚姻关系里,已经算是男人很大的让步了。
赵安月不敢多事,只咬了咬牙,吞下了两片消炎药。
她把纱布拆开,用剪刀擦了酒精,咬着痛,剪开脓包……
这个过程可想而知的疼,但不这样做,她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血水和组织液沿着毛巾一点点渗透下去,赵安月抓着床沿,极力凝神才能不让自己一阵阵发黑的视线夺去意识。
就连床头的手机响,她都无暇顾及。
“你怎么不接电话?”
隔壁书房的沈星野走过来:“不接就按掉,吵死。”
“啊?”赵安月疼得说不出话,此时一手捏着伤脚,一手攥着毛巾,只瞄了一眼放置在两米远的手机,却无力去够拿。
就见沈星野起步上前,拿起了赵安月的手机,在侧键上一按——
免提扬声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话语。
“是赵安月小姐吧?我是星尚百货公司的楼层经理,我姓李。你还记得你上周五的下午,来我们店里买过一双高跟鞋么?当时是我们的疏忽,让您受伤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事后我们专门调查了一下,想弄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但是,经监控录像调看,发现在您试穿鞋子之前,跟您同行的那位年轻小姐曾有一个往鞋子里放东西的小动作。放大的画面显示,那是一块透明的物件。我们怀疑是她的故意行为,导致您的左脚被玻璃割伤。所以赵小姐,我们不是在推卸责任。但既然有这样的证据出现,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也许是一起蓄意伤害案件,而不是我们商场失职。所以您看一下,是不是要我们协助您报案呢?当然,当时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并没有跟您收这双鞋子的款。但如果最后查明真相真的不是我们的责任,还希望赵小姐能够过来结算一下。”
“对,对不起……”赵安月松开毛巾,赶紧抓过电话,“是我朋友跟我开玩笑的,我尽快把钱支付给你们。”
啪得一声挂断手机,赵安月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掐住了。
仰起脸,她看到沈星野凝着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用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淡光,来回扫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