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霍显然不想在苏雪人的身上多费口舌，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今天上午在公司，我正式把写真集的事儿跟公司那几位大领导提了提。”说话的时候，他一脸的兴奋。

    不提这事儿，米岐几乎要把它给忘了。想当初自己兴冲冲的要替他做写真集，甚至连出版社都联系好，还劳心劳力拍了那么多照片。结果最后因为他和苏雪人闹出绯闻，写真集的事儿于是就搁浅了。

    “哦，那几位大领导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发呗。就我现在这么红，他们必须得抓住这个时候大捞一笔。”说话的时候古霍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而且你知道吗，程潇潇之前死活看不上我，嫌我是个赔钱货。这次她百分之百同意，还张罗着替我联系摄影师。”

    米岐想既然公司要安排专业摄影师，那么她之前在日本拍的那些照片肯定不会被采纳了。这么一来的话，她心里还挺失落的。以前古霍不怎么红的时候，公司也不是很重视他，鲜少为他做宣传企划，颇有点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那个时候，关于他的工作安排，因为没有人干涉，所以米岐反而很有一些发言权。每天帮他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筹划这个筹划那个的。但现在形势大有不同，古霍红得如日中天，是公司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自然有专业人士为他规划事业。自己这个小小的助理就只能做些端茶递水的本职工作，哪儿凉快哪儿歇着了。

    古霍没看出小助理失落的情绪，他兴致勃勃的说起那个即将为他拍摄写真集的摄影师路易斯。该摄影师可以说是TheLava御用摄影师，森林和安德烈的写真集都由他亲自操刀。虽然此人这几年退居二线，很少再接case，但江湖上还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这次程潇潇主动提出请路易斯出山，古霍感到十分喜出望外。一方面他本人非常欣赏这位摄影师，对于他的摄影风格也很喜爱；另一方面程潇潇的主动请缨，充分体现出公司对这本写真集的重视、以及对自己的重视。

    “话说我爹不疼娘不爱的在公司里混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感受到了来自各位大领导的浓浓爱意，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说着他叹了口气，“压力山大呀，要是卖得不好可就糟了。”

    不被爱的时候有不被爱的忧愁，被爱的时候也有被爱的压力，人生可真是充满了万般滋味。

    “都是生意。”米岐忽然冷不丁的说道。

    “什么？”古霍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和公司之间的一切，其实都是生意，单纯的商业关系，所以你无需感到受宠若惊。”米岐看出了他现在的心里状态，“不红的时候，反正谁对你都是横眉冷对；红的时候，到哪儿都是大爷，谁都把你捧着。”

    她忘不了自己之前抱着熬夜做的资料，满怀希望的去程潇潇办公室的事。在那间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程潇潇把自己精心的准备的资料扔到垃圾桶里。她想如果程潇潇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这个冷酷的女强人，会为自己当时的傲慢和无礼感到脸红吗？——大概是不会的吧，他们这种成功人士，似乎早已经把人的感情舍去了，变成了一种战无不胜的商业机器。

    古霍也有点自嘲的笑了，“谁说不是。这几天你是没见着程潇潇，等明天你见到她了，我猜她对你的态度应该大有不同。”

    米岐也笑了，“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默默的做着料理的准备，忽然之间陷入了沉默。

    米岐感慨道：“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古霍没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程潇潇否认我的提案，拒绝替你出写真集，说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做赔钱的买卖。那个时候呢，我疯狂的想让你红，然后狠狠把她的脸打肿。但现在你看，她的脸显然已经肿到不能再肿了，她自己也用行动承认她当时是错误的。所以在这场战争中，看似是我获得了胜利，但事实呢？”米岐一撇嘴，“——事实是我的的确确战胜了她，但战胜了她的这个事实，并没有令我感到开心。”

    古霍其实有点不太能理解她说的话。他的小助理，也就是他的小女友，很多时候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她，但这不影响他爱她。

    米岐也觉得古霍没听懂，于是换了个说话，“我的意思是，回头想想，我们不知不觉让自己陷入了一种和全世界对抗的状态。和程潇潇战斗、和黑粉战斗、和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战斗，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风风光光，狠狠羞辱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

    这点古霍是赞同的。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努力活成他们不想让我们活成的样子，或者活成他们想让我们活成的样子，这两者听起来是两回事，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我们同样生活在他人的目光中，整个人生就那样被他们给摆布了。”

    古霍倒是很惊讶她现在才发现，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早就活在那种无法做自己的被动局面当中。不是他不想活出真我，而是很多时候他被放置在波涛汹涌的浪潮中，完全身不由己，只能随着浪潮的方向浮动。人生有太多时刻，他都是被周围的人推着走的，渐渐的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古霍看着米岐说，“和你结婚的那一天，就是我隐退的那一天。”

    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太过唐突，米岐几乎有点被他吓到了。

    “好好的怎么说起隐退了？你现在正是红的时候，应该想着大干一番才对，怎么反而消极了起来？”

    古霍直起身子来，很认真的说：“我不是消极，我是在为未来做打算。我这个性格不适合这个圈子，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儿。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这个圈子又是个巨大的名利场，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诱惑。再这样继续下去，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变质。”

    米岐当然同意他说的话，但是一旦退圈，他的音乐才华将无用武之地，这是他的损失也是音乐的损失。所以她非常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赞同爱人的决定。

    “你说的我都懂，我也都能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不在这个圈子里混生活。因为这个圈子的生态整个就是不健康的，人在里面呆久了心理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可如果你退圈的话，你的音乐事业怎么办？”

    听到这里古霍露出一个笑容，“傻瓜，原来你在担心这件事。我退圈了也可以继续写歌唱歌啊，做一个独立音乐人其实也挺好的。”

    米岐倒是没想到这茬儿，于是她也笑了，“对哦，想要唱歌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唱，不一定非要签约混圈的嘛。”说着她调侃古霍说：“不过玩音乐可是很烧钱的哦，你既然已经立下志愿了，那从现在开始就得攒钱了。”

    说起钱的事，古霍的眼神有点飘忽。实不相瞒，作为一个出道多年的三线艺人，他还真没多少存款。如今音乐市场不景气，几乎已经没有人会为实体唱片买单了。电子版权倒是一个办法，但我国的情形是盗版泛滥成灾，而且听众还没有养成付费下载音乐的习惯。

    综上所述，想要赚钱，靠发片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商演和代言。商演不是常常都有的，代言的市场几乎被演员垄断了，歌手很难分一杯羹。如今歌手想要赚钱就只能开演唱会，没完没了巡回演唱会。音乐圈的各路人马，无论是出道多年的资深歌手，还是刚刚没出道多久的年轻艺人，马不停蹄的奔波在各大城市之间，不辞辛劳的举办演唱会。

    有的时候古霍真为同行感到心疼和尴尬。心疼的是那些前辈，年纪不小了还要这么拼；尴尬是替那些年轻艺人感到尴尬，甚至连张正规专辑都没发过，为了把演唱会的时长水过去，一个劲儿的唱别的歌手的歌。哎，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钱。不是为了赚钱，谁愿意干这劳心劳力的苦差事。

    TheLava出道至今未曾举办过演唱会，古霍手里也没几个代言，商演偶尔倒是有的，但真的只是偶尔，几个月一次的那种程度。所以这样算下来，这几年真的没赚到几个钱。

    没有钱的话就没有独立的资本，所以对于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课题居然是赚钱吗？

    说到赚钱，古霍的思维重新转回到即将筹拍的写真集上。他不由得祈祷这本书销量好一点，好让他多赚一点。

    他把脑袋搁在米岐的肩膀上，喃喃的说：“也不知道写真集能卖多少......”

    米岐感受到了他的担心，于是故意开玩笑说：“卖多卖少还不是取决于你自己。穿多就卖少，穿少就卖多呗。”

    古霍不认同她的观点，“我的粉丝哪有这么肤浅。”

    “你的粉丝就是这么肤浅，你以为的哦。”

    其实米岐这么说纯粹是为了逗他开心，不过她的无心之说，却被古霍放在了心上。

    “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女孩都特愿意看我们男人脱吗？”

    米岐觉得这个黑锅我们这些女孩不能背，她于是开始拉别人下水：“你不要把目标群体局限于女性好吧，别忘了你有一大推男粉丝呢。你是男的，他们也是男的，既然都是男的，那你们男的想看什么，喜欢看什么，你作为同性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古霍想起那些年出现在自己私信里的私密照片，忍不住哼哼了两声，“他们想看什么？——他们应该想看我下海拍AV。”

    米岐纠正道，“不对，应该是G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