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指着沧州的河口港道:“第二条道就是走海路运兵到润珠,刘家有足够的海船,然后江南的战船再进行沿途护卫,这条道比较适合。”
独孤立秋这才明白晋王前几天去拜访刘家的意图,恐怕那时他就想好了走这条道。
郭宋又对独孤立秋道:“就烦请独孤相国去说服刘家。”
独孤立秋点点头,“微臣明白!”
有了晋王的前一次拜访,说服刘家已不是问题。
这时,郭宋又对众人道:“现在我们面临四线用兵的不利局面,朱泚屯兵四万在汝州,随时会进攻邓州和襄州,牵制我们的襄阳军队无法全力进攻荆南。
其次是荆南,我得到消息,刘辟的使者已抵达洛阳,出于什么目的还不知道,但我推断刘辟是想和朱泚南北夹击我们。
第三就是出兵江南,抗击刘士宁的军队,同时将江南收入囊中。
然后第四是出兵岭南,时间都很紧迫,差不多凑到一起了,确实很难办,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这个问题确实很棘手,众人一时都沉默了,这时,杜佑笑道:“殿下,微臣倒有一点想法。”
“杜相国请说!”
杜佑不慌不忙道:“对付朱泚和刘辟联手很简单,源休死了,朱泚身边说得上话的恐怕就是刘思古、姚令言和刘丰三人,其中姚令言话语权很小,关键就是二刘,只要我们在刘丰身上做文章,刘思古纵被朱泚信任,也比不过枕边风。”
有点意思,众人都忍不住笑了,郭宋摆摆手道:“杜相国继续说!”
杜佑又继续道:“事实上,我们真正面临的矛盾,是江南和岭南的时间冲突,其实这也容易解决,刘士宁之所以野心勃勃,一心想吞并两浙道,是因为两浙道兵力薄弱,有机可趁,但只要我们三万大军进入江南,刘士宁就不敢轻举妄动,殿下明白我的意思?”
郭宋点点头,“杜相国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入驻江南,战争就爆发不起来?”
“正是此意,强援进入江南,担心的应该是刘士宁了,他的野心恐怕就会掉头向西,攻打相对弱势一点的马燧了。”
潘辽赞道:“杜相国的大局把握得非常好,其实两线作战,困难的并不是兵力多寡,而是后勤比较难,但江南并不需要我们准备后勤,就多派了三万军队而已,而且大军先进了江南,可以在明州建立一个休息补给点,为我们大军进兵岭南做准备。”
有了杜佑和潘辽的铺垫,整个战局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大局轮廓的血肉也开始丰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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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商议暂时结束,众人各自回官房,郭宋又把杜佑和潘辽请到自己官房,请二人坐下,郭宋沉思片刻,对二人道:“刚才我们谈到破解朱泚与刘辟联手,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我们要考虑,在夺回荆州的压力下,并不是几句枕边风就能改变朱泚的意图,他能走到今天,我们绝不能小瞧了朱泚。”
郭宋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的一只苍鹰,他又继续道:“朱泚这个人毛病很多,贪食好色,肥胖如猪,但他的优点也很明显,他出手慷慨,用人不疑,而且他大事不糊涂,他放纵刘丰杀源休可不是昏庸,而是他早就想动源休了,源休权倾朝野,独揽大权,又有开国拥立之功,朱泚不好动他,便利用刘丰这个粗人来扳倒他,罪责都在刘丰身上。”
杜佑和潘辽一时也沉默不语,他们也意识到晋王说得对,不能小看朱泚,事实上,朱泚在大唐为臣时,就出了名的奸猾,卑躬屈膝讨好代宗皇帝,又装得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糊涂,装傻可以,但绝不会昏庸。
郭宋笑了笑道:“其实朱泚的弱点还有很多,他虽然用人不疑,但他用人却有问题,除掉源休,一个刺客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偏偏又培养出一个粗鲁愚蠢的相国,可见他还是自身格局不高。
朱泚还有一个弱点就是意志不坚定,性格多变,出手时犹豫不决,而遇到困难就会退却,从他攻打河北就能看出来,明明已经占据先机,却举棋不定,屡屡贻误战机,我们只要利用他这些自身弱点,一定能破解他和刘辟的联盟。”
杜佑沉思良久道:“殿下说得对,我们不能只考虑阴谋,卑职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可以利用刘丰来劝说朱泚,但前提是要创造一个氛围,比如四面大军压境,甚至可以向李纳施压,要求他屯重兵在济州、郓州一线,然后我们在河北、崤关部署兵力,有了外界的施压,朱泚就不得不考虑和刘辟结盟攻打荆州的后果。”
“李纳会同意我们的出兵要求吗?”郭宋问道。
杜佑淡淡道:“他一定会同意的,河口港的几百艘海船令他寝食难安,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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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温柔坊,这里是洛阳烟花妓馆集中之地,和这座坊的名字一样,是洛阳不折不扣的温柔之乡,光在坊内的各种青楼、妓馆就有两百余家,还有教坊、乐坊等等娱乐之地,这里也成为了洛阳达官贵人的流连忘返之所。
这天下午,从温柔坊牡丹楼内走出一名体格瘦小的中年男子,他下颌留了几缕焦黄的山羊胡,此人便是刘丰的首席幕僚杨密。
杨密原本是宋州州学助教,应该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才对,但他偏偏喜欢寻花问柳,在宋州便是各家妓院的老客,到了洛阳后,他赢得了刘丰的信任,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他更是变本加厉,在各个名妓身上花钱无度。
他今天一连找了两个相好,着实有点腰酸膝软,正想找家酒楼喝上一杯,这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一回头,只见身后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高胖,服饰光鲜,模样很眼熟,杨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杨先生不认识我了?”
男子笑眯眯道:“几天前在白云酒楼,我还给杨先生敬过酒呢!”
“哟!是蒋东主。”
杨密顿时想起来了,前些天和他在一个同乡的寿宴上认识了此人,好像叫做蒋敏,据说专做皮毛生意,杨密还指望在他那里买一件便宜的狐皮袄子呢!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真有缘啊!”
蒋东主笑眯眯道:“既然有缘,不如去喝一杯,我请客!”
杨密还正想去喝一杯,难得对方请客,他立刻欣然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来到附近一家酒楼,在二楼找了一间雅室坐下,蒋东主点了十几个菜,又要了两壶好酒,片刻,烫好的酒先端上来了。
蒋东主给杨密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也斟满,端起酒杯笑道:“人生何不相逢,为我们再见面,干一杯。”
“蒋东主不愧是生意人,很会说话,我们干了。”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蒋东主又抢过酒壶斟了酒,又笑道:“杨先生很久没有回家了吧!”
“也不算很久,我来洛阳也才半年。”
“杨先生应该常回去看看,你父亲腿脚不太方便,前天还摔了一跤,你儿子也是可怜,被州学同窗欺负,他很需要父亲的关怀。”
杨密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厉声喝问道:“你去调查我家了?”
蒋东主摆摆手,依旧笑眯眯道:“声音小一点,周围人都会听到的。”
杨密眼中充满狐疑,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蒋东主不露声色取出一块银牌,慢慢放在桌上,杨密看清了上面刻的字:‘晋卫府’。
他的头‘嗡’地一下,顿时脸色大变,他眼中的狐疑变成了恐惧,半晌盯住蒋东主问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蒋东主淡淡道:“其实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和杨先生合作,你放心,你的家人绝对平安无恙。”
“你们.....简直太卑劣了。”
“卑劣这个词从杨先生嘴里说出来,未免有点滑稽,刘丰买通源休的管家,去给孟希芝儿子送信,让他逃走,又把管家杀了灭口,栽赃给源休,这是杨先生的主意吧!最后在半路驿馆把源休毒死,也是杨先生的建议吧!这些事情难道还不卑劣?”
杨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半晌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请杨先生帮个小忙而已。”
说完,蒋东主把一封信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