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开始行动了,留守洛阳的九城兵马使向飞出动数千士兵,包围仇敬忠府宅、于太尉府宅、张司徒府宅,这些都是洛阳的顶级权贵,他们原本都是地方官,因为积极投靠朱泚,而被朱泚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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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太尉于晟,原本是河南府尹,司徒张武浊原本是朝廷镇守的洛阳主将,他们都在朱泚扩张过程中获得天量的财富。
如果朱泚在,或许朱泚还会保护他们,但朱泚远在宋州战场,洛阳由刘丰做主,他们便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凭刘丰宰割了。
短短两天时间,刘丰便从这三家收刮了价值五十万贯的钱财,还有几十家酒楼、店铺和房宅,另外还有十座庄园,良田面积达数万亩之多。
唇亡齿寒,刘丰对权贵下手激起了其他权贵的愤怒,他们纷纷向朱泚上书,要求赦免于太尉和张司徒,并归还财产。
直到这时,屠户出身的刘丰才意识到问题严重,对权贵下手绝非明智之举,他急忙把杨密找来商议。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都发疯了吗?”
刘丰心中有点打鼓,但脸上却装作愤怒的样子,“这三家都是叛逆,抄他们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杨密冷冷道:“他们平时拿走了多少财富,让他们做点贡献都一毛不拔,相国不要理睬他们就是了。”
“可就怕天子不满啊!”
刘丰终于装不下去,忧心忡忡道:“天子一向对他们很宽容,如果天子认定我动了他统治的根基,他会不会罢免我的相国来讨好这帮混蛋?”
杨密眼珠一转,他有想法了,他故作沉思片刻道:“如果仅仅是天子而言,不用担心,没收的房宅、商铺、酒楼、庄园,相国不妨统统献给天子,有了这些财富,天子就不会追究相国了,卑职就怕刘思古会在天子面前进谗言,偏偏天子信他的话,刘思古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大肆攻击相国,如果天子信了他的话,相国确实比较危险了。”
刘丰呆了一下,刘思古确实会落井下石,他顿时恨得咬牙切齿道:“该死的混蛋,我早就该把他杀了!”
“相国,现在动手正是机会!”
“此话怎么说?”刘丰急问道。
“现在刘思古在陈留,相国在殚精极虑为天子筹措军俸,如果刘思古忽然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相国的头上,如果再留点仇敬忠的证据,那就和相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仇敬忠有什么证据?”
杨密微微一笑,“在查抄仇敬忠府宅的时候,我找到了他的几份信,我找个高人模仿他的笔迹,用血写一个条幅,扔在刘思古的尸体上,仇敬忠这个锅背定了。”
“但动机呢?”
刘丰继续问道:“仇敬忠杀刘思古的动机是什么?”
“相国忘了吗?仇敬忠在宋州大败,损失三万人,不就是刘思古的计谋吗?仇敬忠焉能不恨?”
刘丰负手走了几步,他知道刘思古对于天子很重要,但他想到刘思古联手肖万鼎处处打压自己,如果自己妹妹失宠,刘思古绝不会放过自己,那他们家族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刘丰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对杨密道:“去把黑狸给我找来!”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他奉养雷灵子那么久,终于要把他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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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古没有跟随朱泚大军前往宋城县,他坐镇陈留县,负责大军的后勤补给以及数万散军的训练,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这段时间,刘思古的心情也颇为沉重,他看得很清楚,朱泚和仇敬忠完全就在郭宋的操控之中,郭宋是棋手,而朱泚和仇敬忠就是棋盘上的两颗棋子。
就算最后灭了仇敬忠,宋州还是会被晋军夺走,郭宋正在一步步将朱泚绞死,恐怕到了明年,他们的王朝恐怕就只剩下河南府一地了。
刘思古第一次萌生了退意,当年还在长安时,他的侍妾便在汉中秘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有八岁了,跟随母亲姓王。
刘思古只在孩子六岁时见过一次,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刘思古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儿子,包括他在宝记柜坊中存下的十万贯钱。
尽管他在洛阳权势极大,但他依旧没有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也没有暴露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侍妾知道,甚至连侍妾的父母都不知晓。
刘思古之所以恪守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知道朱泚长久不了,天下大势已定,朱泚灭亡是迟早之事,作为朱泚的军师,自己也将成为重大战犯,难逃一死,他如果跑去和儿子在一起,最后他被发现,还会连累到儿子,他绝不会冒这个风险。
刘思古今年已经年近六旬,他这一生也算是多姿多彩,早年他辅佐鱼朝恩,和郭宋斗智斗勇,回到家乡幽州后又成为朱滔的幕僚,后来又辅佐朱泚,眼看朱泚覆灭不远,他也该谢幕了。
入夜,刘思古正伏案给朱泚写信,要求朱泚立刻制止刘丰查抄权贵府邸,这些权贵是朱泚政权的基础,一旦他们的利益受损,朝廷就将无法维持下去。
当然,刘思古也忘不了趁机弹劾刘丰的胆大妄为,希望天子罢免刘丰的相位以平息权贵们的不满。
这时,刘思古忽然发现桌子上出现一个黑影,他心中一惊,慢慢抬起头,只见屋梁上坐着一个干瘦的黑衣男子,手中在摆弄着一把飞刀,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你是.....来杀我的?”刘思古有些惊恐地问道。
“没错!猜猜是谁派我来的?”
刘思古故作镇静地哼了一声,“除了刘丰,不会有别人!”
黑衣人竖起大拇指,“不错,阁下猜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刘思古一边稳住他,一边急待护卫进来。
“不用等了,你外面的五名护卫都被我干掉,我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阁下莫非不想杀我?”刘思古忽然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木头。
“刘丰让我来杀你,但另一个给我部署任务的人,却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可以选择?”
刘思古头脑里疾速推断,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另一个人,莫非是.....晋王殿下?”
黑衣人点了点头,刘思古慢慢坐了下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问道:“我怎么选择?”
“很简单,写一封辞职信,你跟我走!”
“然后呢?你会放过我?”
黑衣人笑了起来,“晋王殿下说,你是他的老朋友,他的老朋友已经不多了,如果你愿意替他治理西域,他可以让你带汉中的儿子一起去安西。”
刘思古浑身剧震,不可思议望着黑衣人,“他.....他怎么会知道?”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如果想了解原因,你可以自己去问晋王殿下!”
刘思古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他并不怕死,但他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
“好!我跟你走。”
刘思古毫不犹豫烧掉了弹劾刘丰的信,并把桌上所有的信件都扔进了香炉。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对他都没有意义了,他心中只有儿子,他迅速写了一封辞职信,连同官印一起放在桌上,穿上一件外衣道:“我们走吧!”
“你不收拾一下?”黑衣人指了指书房。
刘思古淡淡一笑,“我既然和你离去,刘思古就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好,我们走!”
黑衣人跳下横梁,架起刘思古的胳膊,一纵身,带着他飞掠而去.......
跟随了朱泚十几年的刘思古,自此无声无息消失了,刘思古失踪,便成为了朱泚王朝的第一大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