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苏幼仪拿定了主意就很难改变,才想着从元治这里下手。
据苏小姐说,中秋宫宴上她按着自己的法子已经拿下了元治,后来却不知为何没有得到信物。
苏清心想一定是苏幼仪极力反对才会如此,若这次在元治面前提出这个请求,他或许会有一丝愧疚之情,就同意了这件事。
没想到元治还没表态,倒叫苏志明一口否了。
元治顺坡下驴,“是啊。伯父,这件事朕也很难办。冒犯朕也就罢了,朕就不计较了。可太后是何等尊贵,自从入宫后就是父皇的宠妃,几时受过这等委屈?我劝伯父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太后不惩治苏小姐,已经是万幸。”
元治也这样说,苏清心里凉了一大半。
见他恍恍惚惚的,元治也不再说什么,只问苏志明,“吏部那边的政绩考核怎么样了?”
苏志明看了苏清一眼,这才将个中细节一一说来……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
除夕之前,朝中要挂印封朝。
故而各部都在忙着收拾事务和公文,要在这两三日之类完全处置好,才能过个好年。
不想异变就生在这时。
“这个赵贵不是放在中档么,怎么又到了这一堆来?”
苏志明待在吏部,事无巨细,这会儿又从考核的卷宗里抓了一卷出来。
他抓的那一卷,是在优档之中。
吏部的官员忙得不可开交,闻言看了一眼,“不可能啊,三档官员是分开放的,有专人复验,是不是苏大人记错了?”
“不可能错。”
苏志明摆摆手,将赵贵的档案打开,上面记载的官职和属地以及过往的政绩考核,都和他记忆中一样。
他道:“我协管吏部政绩考核之事,记住了不少地方官员的名字。这个赵贵我敢肯定是中档,来人,立刻取记录来对比!”
这不是添乱么!
吏部的事情本来就又乱又多,这会儿还要费劲去取记录,又要对比,耽误工夫不说,剩下的事情恐怕又要熬夜处置了。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查记录的人从厚厚的纸页里抬起头,“确实是中档!”
一众不耐烦的官员当即看向苏志明,目光充满了崇拜。
“小苏大人好记性啊!”
“这简直是过目不忘啊,怪道先帝钦点的是探花郎!”
苏志明却蹙着眉头,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吹捧,反而严肃道:“一个中档的官员,为何他的档案会到优档里面去,吏部是如何管理档案的?若非今日我发现,岂不是叫此人蒙混过关了去?”
按照规定,外放地方的父母官要连续三年评为优档,才能被调回京城任职,而这个赵贵,前两年都是优,正好今年是中。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错误不被发现,一个原本没有资格调入京城的地方官,年后就要调入京城了……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吏部众人年年做这项考核,自然知道这件错误有多严重,更重要的是,这个赵贵的经历未免太巧合了些。
那么巧他只差今年的“优”就能调入京城,那么巧,就有人把他今年的成绩从“中”变“优”……
这里头可能产生的问题,叫人细思恐极。
吏部尚书大手一挥,“立刻将负责档案归存的几个郎中全都押来,如此大错,决不能姑息!”
有苏志明这个外人在,吏部尚书不敢松懈,宁可严惩也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一共七八个郎中,连同帮他们处理事务的小吏都被押了过来,满满一屋子十来二十个人。
苏志明在低垂的人头中扫视了一眼,看不出什么。
他朝吏部尚书使了个眼色,吏部尚书立刻道:“分管两江一带地方官员政绩考核的是谁?”
人群中有一小片磕了个头。
余下的人被放了出去,只剩下这五六人在。
吏部尚书厉声威吓,“是谁将赵贵的档案从中档调到了优档?据实说来,本官尚可饶你一命。若是有心为之,交代出是谁指使的,还能挣个首告的功劳。若是无意为之,自己站出来,大不了便是革了这个官,好过性命不保!”
说罢飞快看了苏志明一眼,“还不快说?再不快招认,将你等全都送进大理寺问罪,看你们招是不招!”
没有人主动招认,那几个郎中之间却互相指认了起来。
有人道:“大人,这个赵贵乃是赵郎中本家的同宗,大有可能是他想帮自己的同宗亲戚,才会如此妄为啊!”
“胡说!”
那个被称为赵郎中的嘴都哆嗦了,“大人,大人明察!下官明知这个赵贵是本家同宗,当时看到档案便交给身旁的人处理,就是为了避嫌啊,如何又攀扯起我来?”
苏志明及时道:“你当时看到赵贵的档案,交给谁了?”
那赵郎中抬起头,在周围的人脸上看来看去,一边思索着自己那时的场景。
他很快哭丧着脸道:“这些日子吏部实在太忙了,那时候归纳档案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何曾抬头看看身边的人是谁呢?只记得许郎中曾经站在我旁边过,万郎中也曾站在我旁边过!”
被他指认的两个郎中吓了一跳,都纷纷摆手,没人承认是自己的过失。
苏志明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若这些人大方承认自己一时疏忽,不过是个小罪名,撑死了革职,一般也只是罚俸两个月而已。
可他们都死活不肯承认,让苏志明心中起了疑。
他更加确定,这件事不是单纯的一时出错,而是有意为之。
赵贵……
他思忖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尚书大人,依我的意思,既然大家都不肯承认,那索性……全都送交大理寺吧!”
“大人饶命!”
那几个郎中一听他这话都吓坏了,如今快要封朝了,这个时候把他们送去大理寺,即便证明他们是无辜的,这个年他们也一定过不好了!
吏部尚书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苏志明这么绝情。
苏志明的官位低他半极,他才是吏部的主官,按理说,这件事该听他吏部尚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