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浅如往常发愣了会儿,才慢吞吞的起身,摸了把对方脏兮兮的头发,“再瞪,我就把你那俩眼珠子挖下来。”
纥安也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初浅会这么对他说话,不论再怎么,初浅都不曾说过如此决绝的字眼。
他愣了片刻后,复又怒瞪起眸,觉得自己认为的还真没错,这人定然不是初浅,只因身份暴露,才脑羞成怒。
“挖下来,我也有办法再长回来!”不过就是再死一次,到时身体重新塑就,什么伤啊痛啊,缺胳膊少腿,他都能保证长回来。
不过这一开口,倒是把初浅的兴趣勾起来了:“你说我要是把你丢火炉里融了,时时刻刻把你关进去,你这死而复生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
到底是个孩子,听到这话,本能地将身体缩了一下,复又怒瞪过来,强撑着怒意骂她:“人渣!”
“才不过吓唬你几下,怎么就成了人渣?我还好吃好喝地待你,把你送进学校里读书来着……”
说来还是在月琉,若是在克琅他变成了如此模样,怕不是会将左副院那些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若在,倒是好解释一些,只是在克琅,可就没有这机会了。
初浅笑了下:“说起来,你还没上过学,这么一次机会,你不想好好把握,争取有一天打得赢我么?”
“学校里哪有能赢得过你的办法?”纥安只当她在说笑,一人能抵一个军队,哪是这学校能比得上的。
“办法……都是由人想出来的。”初浅想了想,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会把你带进学校来么?”
纥安抬起头。
“其实吧,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叛变了,就连克琅那群人都不知道。”初浅随手拿了终端,看上面显示的时间还早,便将终端重新丢回床上,“初浅确实越狱了,但那是有原因的,具体的你不必知道,反正当时你也记得,监狱炸了,大家只知道,初浅死了,而你受了重伤,不久之后,成为交换生来了月琉。”
“在他们的眼里,你大概就是……嗯……被送来军校软禁的,虽然死了个初浅,但有她的先例在,你的存在也很危险,所以当下之急,就是尽快把你运出来,送到最严密的星球去,我其实是跟着你来的。知道你的身份的,只有几个人,而我,他们都不清楚。懂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是如此,纥安沉默了片刻,又挑眉问:“那你是什么打算?既然夺了初浅的身份,又跟我来了月琉,你打算做什么?”
“呜……”如果说没有想法的话,你信么?
“如果都告诉你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心念电转,初浅平静地对上了纥安那凝重的双眸,强大的演员自我修养竟还憋出了两分理直气壮的味道,“既然是初浅一手教出来的,总不会连初浅的遗志都不想继承吧?倘若哪日我心血来潮,想灭了这整个军校,不知你到时候……”
纥安眉心跳了三跳,瞬间应道:“自然不容!”
初浅只冷笑一声:“说的倒好听,还不是只小猫咪,动不动就被我掐死了,你能不容到哪里去呢?”
果然将对方激怒地想要跳起来,初浅暗骂自己一句爱受虐的,暗掐住自己的掌心,以刺痛让心绪稳定下来,继而道:“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想法,如果你非要在大家的面前揭穿我的身份,到时候说不定……我就起了心思呢?”
纥安呼吸发紧,几乎想立刻冲上前,将这披着初浅的皮,却心如黑雾的人一掌拍死。
然而他不行。
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行。
身为全宇宙仅存的两个变异者,上不受约束,下不怕对敌,而且力量还非普通,却是像古书中的修仙者那般,可凝空中介质,化物,化形,化容,全天下,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当之敌手的人物。
然而,一向雄纠纠气昂昂,天不怕地不怕的纥安,现在要面对的是初浅。
他,只能怕。
平时只会是他一巴掌把对方拍死,但是到了初浅的面前,那就是他被初浅一巴掌拍死的事。
再加上他这死而复生的身体,便是一巴掌不够,那再来一巴掌的事了。
就连初浅方才那些话,例如要将他投入火炉里看能不能再炼一个孙悟空的事,如果是由初浅说的,那他信。
这事,她还真干得出来。
所以,干得出来的初浅,若是想一掌将这月琉都收了,那也不难。
就算只有内核是初浅本人,但这也是不好轻敌的。
还能怎么办呢?
纥安再怎么冲动,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左思右想之下,只剩下一个法子。
那就是,
按着初浅说的去做。
在他的实力强盛之前,眼前的人就是另外一个超变异者,还被一道遗科给侵占了身体,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定时炸弹的事——
不能说,死都不能说。
由此一来,纥安老实了许多。
得,没有白费口舌。
初浅甚感欣慰,去寻了杯水,慢吞吞喝完之后,才解了他的束缚,告诉他:“不过老是憋着你,似乎也不太好,既然如此,不如……”
初浅吊住了纥安的脚步,他转头过来,满不情愿地问:“不如什么?”
“这学院里没人打得过我,一不小心就可能捏死了,实在不好玩,你倒是有趣,不如以后就如前些次那样,没人的时候就过来暗杀我,也算了了你的心愿,如果真成功了,那便是我命如此,如果不成功——”
初浅挑衅地在他的身上瞄了几眼:“那你的命,我可就收下了。”
“可。”纥安心潮涌动,不由得亮了眸子,这恰如他意,反正不管初浅的心思到底如何,若是她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不许动手,那他便觉得痛苦至极,可若是可以暗杀,那便留有了余地。
纥安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激动欢喜之余,又有些许困惑,直到初浅受够了他的目光,冷冷地掀眼皮看他,嗤一声:“看我这么久,你莫非喜欢上我了?”的话中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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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而过,距离两个班的比赛越来越近,两个班的气氛也越发的凝重起来,上课不再分神,放学之后还自发地借了教室继续学习。
技术系在全系之中,只负责在技术运用方面,日后进入部队,先是在练习战役之中累积经验之后,再开始参与真正的战役。一个部队按着战力的大小,配备五至十位技术成员,所以他们只需要学习基本的武力和操作机甲的能力。
在技术系中仅有三个班级,一班和二班争斗最为剧烈,界限也最不明确,反观三班,是所有班级中资质最差的班级,仅仅能够保住在学校继续学习已经是幸中之幸。
因此三班在众人的印象之中,只是一群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听到他们要和一班比赛的消息,众人笑是笑了,只是嘲笑来嘲笑去,却始终得不到被嘲笑本人的回应。
这就很是尴尬了。
嘲笑说白了,要有回应才能耍得起来,但这原来听到话就会羞愧而逃或是红着脖子反驳几句的人,却突然有一天只捧着书,连个眼神都不舍得分过来。
这嘲笑的话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搔也搔不到痒处,渐渐的就觉得乏了胃口。
做为嘲笑的主力军的二班同学,在屡次遭遇冷脸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句:“他们学的这么认真……该不会是真的在努力吧?”
“他们以前难道没有努力过?”另外一个人顿时驳道,“你看看那成绩,放心吧,不会超过我们的!”
然而,很快,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很快,周考再次来临。
因为这次的考试特殊缘故,战斗系和技术系经过各自的考试之后,战斗系一班又过来和技术系三班一同会考。
因为各班考试的内容不同,过来监考的老师各自替换,变成三班技术系实验监考老师监考战斗系一班,而战斗系武力监考老师则负责监考技术三班。
在经过一周的训练之后,技术三班的同学的外形上都有细微的变化,在体格上都增强了几分,然而这点变化,放在看惯了战斗系比赛的老师面前,放眼看去,就像是一根根水笔立在地上似的。
他并不太看好地拿出名单册,沉默几秒,说:“我知道你们和一班打了赌,关于这点,我还是比较欣慰的,但你们是技术系,没必要按着战斗系的标准来学习,所以我现在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打算放弃的话,就站出来,就可以按着原来的难度进行测验,我想你们经过一周的训练,原来的标准应该是可以轻松达到的吧?”
在场的众人静静望着他,不打断也不乱发表意见,但监考老师却总觉得那一张张平静的脸上写着“你是不是智障”几个字。
但话是这么说,他虽然担负着监考的任务,私底下也接受过校长会见,这次的试验在这群学生的眼里只不过是个小考试,但放在学校里,则是一件大事,若是三班获胜,则会激励其他班级继续努力学习,但若是输了,三班的地位就会一降再降,即使这一周不会有人退学,难保下一周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学习退步。
而战斗一班若是输了,身为一班的骄傲被打破,这群天之骄子肯定难以接受,若是赢了,则不会有任何变化。
相比之下,因此,若是可以在比赛之前让他们主动退赛,反倒让事情不会变得更加极端。
若是劝告不成,相比之下,还是以一班为要。
想到这点,监考老师觉得有些愧疚,便换了温柔的语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不浪费你们的时间,接下来你们一起上,十招之内,能过我五招,我点出学号,人数达到九成,就算你们通过考试。”
众人虽然早就知道这监考老师不按寻常路,但听到这话,又不免想起了进学院前听到过的传说——每个学院里总有几个看起来平凡,但其实一点都不平凡的人物。
比如战斗系的武力课老师——传说他曾是最高军校的御用武力教官,其武力值是仅次于星系长的人物。
再联系到战斗系每到考试期都会排着队上医疗室,众人不敢犹豫,立马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众人已经围着老师形成了一个圈子,初浅懒懒地走到最外圈,仿佛只是一个围观的看客似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去,却不曾想正好和老师的上了眼。
老师撞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不由得心里微动。
初浅虽然瞒了身份,表面看起来也和其他人并无不同,但强者之间,并不需要交手,仅需要靠气息便能辨认出来。
纵然在这么多人之中,依然掩盖不住她身上可掌控万物般的平稳无波,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有她,那便都是可控的,沉稳,威压,一并在她的身上的凝合了。
那眼神只是一撞而过,很快就别开脸去。
然而老师却并不能从方才的余温中将自己拔出来。
碰上强者的感觉,让他恍惚中仿佛浑身的细胞都跳动了起来,恨不得立马上前和她交手数来回合。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师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因子,脸上一如往常的自然古板,没有人发现他内心的激动和疑惑,只是在他拉长的等待时间中,越发的紧张起来。
等了片刻,老师缓缓阖眸。
睁眼时,内心已经恢复平静。
在老师监考时,他们会佩戴专用的瞳膜,所以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考生的相关信息,头顶也会浮现出相应的学号。
老师舌尖朝上一抵,淡淡道:“你们都开始吧。”
话音一落,数道身影立马从原地奔来,举拳朝他打去。
……
试管在指间推转,一抹又一抹奇色的彩光在手下呈现。实验室内,手拿试管正在做实验的纥安心里一动,目光扫过众人忙碌的身影,将最后的步骤快速结尾,又顺手盛了盘清水来,忍不住心思想看看初浅考试的情况。
这样的想法一经浮现就压不下去,他抬手拍在水面上,感受着水波在掌心中浮动的触感,脑海中浮现出了现场的场景。
脑海中,看到到是一群人围着老师打得挣缠不休的场景。
一群普通人的打斗,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纥安想也没想,镜头一切,直接去寻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初浅。
初浅本是也要上前,不过临上场时却意外得了老师的吩咐,说是人太多,他记不清,分成两拨,而她正好是多出来的一号,则是第三波单独和他打。
这时本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变化,她懒懒地撩起眼皮,似是无意朝空中扫了一眼,却惊得纥安立马切断了画面。
那一眼……
纥安清晰地察觉到,初浅是真的看了他一眼。
可是……他身为猫的隐蔽暗控,当初连初浅在不曾察觉到,还是纥安告诉她找到他的法子。
而现在的初浅……
应该察觉不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