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了晚上的十一点，孩子还在哭，走廊上的人看着换药室的方向不停的抱怨，护士站又过去了一个男护士帮忙剃头，蒋尧看着点点最终被推上了手术车，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蒋尧的父亲坐在蒋尧身旁，看见了女儿的脚，然后说，“你怎么回事，出门也不穿好鞋，冷不冷啊，也没带个外套出来，电话里你也没跟你妈说，我们好从家给你拿件衣服。”

    这个时候蒋尧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上只剩下了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什么时候给掉了，一双冻得发紫的脚上早已磨破了皮，她苦笑了一声，然后说，“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我都着急死了。”

    陈皓走过来看了看说：“你让妈陪你下去护士站找人处理一下吧，我跟爸在这儿守着，刚送进手术室，没怎么快出来。”

    蒋尧点点头，起身跟妈妈下了楼。楼梯间拐角处，蒋尧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妈妈在她身后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转过女儿的身子，轻轻的抱住了她。

    “妈！妈！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孩子。你说怎么办，点点要是有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啊——妈······”蒋尧趴在妈妈的怀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自责的话，妈妈抱着蒋尧，仰头用手背擦掉眼泪鼻涕，然后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句一句“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的安慰着女儿。可是这个时候似乎什么样的话在蒋尧看来已然都没了任何的意义，整个楼梯间里都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陈皓拿着手机出来接了个电话，他站在楼梯口，听着蒋尧没有丝毫顾忌的大哭，低头转身，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凌晨五点钟，主刀的神经外科主任是陈皓打电话拜托的，他说手术很顺利，看着点点被推出了手术室，四个大人又跟着把孩子送进了重症监护。

    所有的人都是一夜未眠。

    家里的亲戚第二天一早就都赶到了医院，在病房外来着蒋尧的父母问东问西，同时也是难得一见的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陈皓，陈皓低头一一问候，蒋尧拿着暖壶从水房里出来，看着人群里那个疲惫的身影，原本缺失多年的问候，却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合乎情理的发生，忽然，蒋尧觉得面前的一切居然荒唐可笑。

    “蒋姐。”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蒋尧。

    “蒋姐，我早上听陈曦说了，孩子，现在没事儿吧？”宋离跟陈曦并排站着，她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然后蒋尧微笑着摇摇头，对着两个人说了句，“进来吧。”转身带着他们进了病房。

    “点点还在重症监护，要观察24个小时之后才能出来，这病房是陈皓托人要的，得提前占上，不然怕出来了，没有床位，就是多掏几天钱就行。”蒋尧把暖壶放在桌子上，看着身后两个站的笔直的人说，然后就笑了，“坐吧，看你俩那样儿。”

    宋离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坐在窗边，陈曦看了看病房的环境，然后说，“我出去看看我哥。”就开门出去了。病房里一下就剩下了有些尴尬面对的两个人。

    宋离低头搓了搓手，就四下里环顾着病房的环境，除了偶尔对着蒋尧笑笑，竟也一时没有了多余的问候，蒋尧笑了笑，然后还是先开了口，“咱俩现在单独在一起竟然也会有些尴尬了。”

    宋离一愣，然后客气的笑道，“没有，没······有。”

    “行了，陈曦一走，你脸都僵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了解你吧，别忘了，你在我身边干了多少年。”蒋尧开着玩笑。

    宋离抿抿嘴唇，笑完忽然正色道，“啊对了，你们进去看过点点了吗，医生怎么说。”

    蒋尧不被人察觉的叹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的回道，“看过了，早上七点多的时候进去看了看，脑袋上还插着罐子，下面连着袋子，全是血，当妈的真是看不了这些，太遭罪了，点点还那么小。”

    宋离觉得这事听起来都那么残忍，更别说亲眼看到，她有些不忍，也有些心疼蒋尧，“那你，还好吗。”

    “好什么，亲生儿子都那样了，你觉得当妈的能好吗？！那个时候你住院，忽然没了心跳，医生护士乌泱泱的冲进去，又乌泱泱的撤了出来，你睡着了不知道，那你觉得你妈能好受吗。”蒋尧倒也不是刻意回避，只是对于宋离，有些事，她还是得知道。

    宋离默默低下了头头，半天没说话。

    “行了，我也不是故意提起谁的伤心事，只是宋离，趁着现在年轻，还是要多在意身边的人，你妈，你爸，还有陈曦。别到时候后悔了，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蒋尧笑笑，抬头看见门开了，“妈。”

    宋离也匆忙站起了身，“阿姨好。”

    “哦，你朋友啊。”妈妈说。

    “嗯，以前单位的同事，过来看看。”蒋尧说着朝门口走了过去。

    “哦，那个什么，中午我跟你爸跟他们出去吃饭，刚才让陈皓定了个附近的饭店，你看你俩去不去。”妈妈问。

    “不去了，中午医院也得有人守着，一会儿就到时间了，能进去看看点点，我俩在这儿守着，你们去吧。”蒋尧说。

    “嗯，也行，那等会儿我跟你爸给你俩带点儿饭回来。”妈妈说着收拾好自己的皮包。

    “行。”蒋尧点点头。

    “有想吃的没，过去了先给你俩做。”妈妈又问。

    “没什么想吃的，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俩，吃完了剩下的带点儿回来就行，不用现做了。”蒋尧说。

    “嗯，那我们先过去了。”妈妈说。

    “啊对了妈，”蒋尧把妈妈叫住，然后低头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点儿钱塞给了妈妈，“你们过去多说会儿话，这边有我跟陈皓呢，不用着急回来。”

    妈妈把钱推回了蒋尧怀里，小声说，“我有钱，以后点点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别还跟以前一样花钱大手大脚的。”蒋尧叹了口气，又把钱塞了过去，妈妈故作生气，低声使了个眼色，“还有人在呢，你别这样啊。”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蒋尧看着门关上，默默把钱塞回了钱包，转身看见宋离坐立不安。

    “坐吧，我妈就这样。”蒋尧笑笑。

    宋离也笑笑，“做妈妈的，都这样。”

    陈曦忽然推门进来了，“走吧，让他们也休息会儿，估计一宿都没睡。”

    “哦。”宋离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回头有事儿打电话。”

    蒋尧也点了点头，“嗯，回吧，医院这儿走不开，我就不送了。”

    从病房出来，宋离拉了拉陈曦，“那钱，你给你哥了吗？”

    陈曦回头看了看站在楼梯间打电话的陈皓，没有说话，牵着宋离的手往外走，等出了医院才说，“你也不想想，我给我哥钱，他能要吗。”

    宋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走之前给蒋姐塞了一千块钱。”

    “你呀。”陈曦看了看宋离，然后开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