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尧坐在车里反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数遍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一抬头看着是夜里依旧熙熙攘攘的病房,越是这个时候就越缺少一份坚强。
从电梯里出来刚准备去护士站问清陈皓的病房,蒋尧就看见了正准备离开的刘娅。
时间走过十一点半,病房里除了还在值班的医生护士,走廊里基本没有人来回走动,蒋尧愣在原地,本来就已经有些奔溃的大脑现在更是自乱阵脚。
刘娅见到蒋尧倒是比想象来得更自然,她低头笑了笑,然后走了过去。
“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晚。”刘娅说。
“你经常过来?”蒋尧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头抓了抓外套。
“没有,”刘娅看着蒋尧的样子有些想笑,“我不太常来,从他出事到现在可能也就三四次。”
“哦。”蒋尧微微点点头,脸有些僵。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他,我以为你会一直守着他。”刘娅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在蒋尧的心底掀起一阵波澜。
蒋尧一愣,这是她今晚第一眼敢看她的眼睛,“我凭什么来看他?”这句话不像是问刘娅的,反倒像是问蒋尧自己的。
刘娅显然没有料到蒋尧的态度会是如此,半晌低头笑了笑,“陈皓跟我说你们分手了,看来是真的。”
蒋尧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这话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我有点儿想不明白,那么多年你都等了,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跟他分手?”
蒋尧低着头,没有回答刘娅的问题。
刘娅自嘲的一笑,本想就这样离开,可走过她的身侧,她还是忍不住的回头,“蒋尧,你愿意跟我聊聊吗,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蒋尧跟着刘娅走到了无人的角落,从这儿向下望去,可以看见街道上依旧来往的人流、车流。
刘娅看着蒋尧依然背对着自己,面朝着那扇窗户,于是先开了口,“你不来医院看他,是因为我吗?”
蒋尧转过身,沉默的摇了摇头。
“蒋尧,你跟陈皓的事情在我跟他结婚之前他就都跟我说清楚了,我和他的关系仅仅维持在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可是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独立的生活,当然,这点是我跟他在结婚以前就都说好的。”刘娅顿了顿,接着说,“蒋尧,有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
蒋尧下意识的有些紧张,她看着面前嘴角挂着淡淡微笑的刘娅,不禁抓紧了手里的包。
“我跟陈皓说好的,只要欧洲那边的市场稳定,我父亲跟他爸爸签约以后,我和他就会协议离婚。”
“你,说什么。”蒋尧觉得喉咙干涩,指甲不受控制的抠进肉里。
“看来陈皓还没有跟你说,”刘娅一看蒋尧的表情就猜到了,“我没想到告诉你这个结果的人会是我。”
蒋尧匆忙回避了她的视线,试图把在眼里打旋的泪水咽回去。
“蒋尧,我不知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只是那天大半夜的,他回来以后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地的酒瓶子和烟头,整整三天都没有出来。后来他才告诉我,说你们分手了。我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我知道,我跟他,不是可以互相开玩笑的关系。”
蒋尧匆忙擦掉眼角的泪,然后看着她说,“我跟他会分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没有什么意思,这都是你跟他的事,你们以后会怎样,我不关心,我以后会怎样,你们也不会过问。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话,不过都是,都是我觉得,我觉得我应该的。”刘娅深深叹了口气,“我跟他都是牺牲品,我知道我不会跟我爱的人走到一起,只是我没想到,我们的结局会这样不尽人意。至少一开始,我们是打算好聚好散的,可是现在却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办法好好说。”
蒋尧依旧沉默,脑子里全是她和陈皓的过往。
“他怎么样了?”半晌蒋尧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刘娅一愣,然后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植物人,已经确诊了。”
蒋尧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刘娅看着蒋尧的神情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刚走出去两步,蒋尧身后刘娅的高跟鞋声忽然戛然而止,她转身,对着身后的蒋尧说,“啊,对了,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准备跟陈皓离婚了。”刘娅顿了顿,嘴角是一丝牵强的微笑,“我今天之所以会过来,就是单纯的跟他道个别,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还有,我和陈皓在这个时候离婚,希望你别觉得我是落井下石,我和他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现在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告诉你一声,至于你之后会怎么做,就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一旦我跟陈皓离婚,我父亲在欧洲市场的投资也都会撤回,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好了,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走了,你去看看他吧,他一直都在等你。”
刘娅离开了,带着留在他身边最好的五年无声的离开,蒋尧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觉得这是人生扇在自己脸上最讽刺的一记耳光。
擦掉眼泪,整理好心情,蒋尧还是推开了陈皓的病房门,脚步却在门口再也迈不开,看着沉睡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刚刚擦掉的眼泪又一次浸润了双眼,一颗一颗铺满在她走向他的路上,而紧蹙的双眉里是曾经久久化不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