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低声跟助理说了些什么,助理进了贵宾休息室赶忙低声告知了陈曦,陈曦听完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错过了当天的飞机,一个人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赶到三亚的度假酒店,时孟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昨晚我爸妈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问我你为什么没来。陈曦,我们说好的,在家人面前不能让彼此为难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先出去,我很累。”陈曦直接脱掉西装,“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宋离回长安了,韩筱陌知道这个消息知道的有些晚,去找她之前给宋离发过消息,也打过电话,可是对方消息不回,电话不接。韩筱陌比谁都清楚宋离这会儿的感受,因为当初她和屈燃也是在这样的阴霾下熬过无数个日夜。
想了很久,韩筱陌还是找到了宋离家,宋离妈妈的态度很好,看见她也没多问什么,就让她进了宋离的卧室。
宋离这样在床上躺着已经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了,韩筱陌进来的时候,她背对着门的方向,对于声音没有任何的反响。
“嗨!”韩筱陌靠在门上,双臂环绕在胸前。
宋离睁开了眼,等适应了外界的光线,才开口说了话,“你怎么来了?”
“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就想着上你家来碰碰运气。”
“我手机在我妈那儿。”宋离依旧没有转过身。
“猜到了。”韩筱陌撇撇嘴,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走到了床边,“你就不想看看我吗,我还挺想看看你的······”绕到宋离跟前,韩筱陌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了,宋离脸上的淤青已经好了很多,可她还是能想象得到当初下手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韩筱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宋离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垂在眼前的发丝捋到了耳后,“我好多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门了。”她勉强着说。
“分了?”韩筱陌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问。
“嗯?”宋离抬头看着她,半晌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笑了笑,点点头,“可能是分了吧。”
“你爸打的?”韩筱陌又问。
“我这都是自作自受的。”宋离说着,下了床,一个人开门出了卧室,韩筱陌听见冲厕所的声音,一会儿她又从外面端了两杯水进来。
“刚回来的时候有点儿发烧,在门诊输了几天液,昨天刚好的,就是身上有点儿没劲儿。”宋离递给韩筱陌一个杯子,自己则低头喝水。
韩筱陌张了张嘴,原本想好的很多话到了这个时候却都说不出口了。
“我觉得你是唯一能明白我现在感觉的人,我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了那个时候的你跟屈燃,小陌,我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感受,一个人待了这么多天,其实没有多少什么所谓的人生感悟,或者对爱情的什么想法,就是,就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还有,还有就是心口有点儿疼,扭着劲儿的疼。”宋离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放在心口处,攥成了拳。
韩筱陌看着杯子里的水,抿了抿嘴唇,然后顺手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我考上研究生了,下周一去学校取录取通知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宋离抬头看她,嘴角上是艰难挤出的一点微笑,“好啊。”
韩筱陌依旧不敢再看她,只是点点头,然后想要离开。
“小陌。”宋离看她要走,忽然叫住了她。
“嗯?”她驻足,转身问。
“你有没有好用的粉底,出门总要遮一下的。”宋离笑着说。
韩筱陌再次背对着她,只是用力的点点头,“下次给你带过来。”
周四的下午三点半,王教授在休息室认真的翻看病例,门铃忽然响了,他起身开门,来人是一张年轻的面庞,他淡淡的一笑,说,“王教授,您好。”
王教授微微点头,“你来了,陈曦。”
柳心在酒店大堂里耐心的等候,这已经是陈总自从陈皓出事以后第五次来见王教授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诊断陈曦为抑郁症,只是害怕宋离担心,他一直都没有服药。直到后期的夜不能寐,直到连安眠药都不能帮助自己骗过宋离了,直到宋离找到自己为陈总安排会见心理医生。
柳心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陈总上去已经半个小时了,希望这次王教授能说服陈总按时服药。想到机场那天陈总自己在贵宾休息室里的情景,柳心不禁问自己,到底自己做的这一切应不应该。
陈总的抑郁症变得愈加严重就是在跟时孟琪结婚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陈曦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并开始大量服用安眠药。陈曦开始服用安眠药的事情也是助理告诉柳心的,前一天在外开会,第二天一早助理发现陈曦昨晚许是睡得不好,整个人没有精神,上车以后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面的陈总闭目小憩了一会儿,等一到了目的地,下车前陈总却让自己帮他买一瓶安眠药,那个时候助理察觉了陈总的异样。就这样,帮着陈总买过三次安眠药后,助理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柳心,便就对她说了此事。由于此前跟王教授预约时间见面的事一直都是柳心在做,所以北京出差的时候,柳心便自作主张的替陈总约见了王教授。那个时候的陈曦并没有很反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柳心,便自己进去了。
从那之后柳心开始发现了陈总很多不正常的事情。食欲不振,身体愈渐消瘦,只是有家人在场或宋离陪同的时候才会多多少少的吃一点;情绪低落,以及兴趣的减退总是让柳心无故推掉与其他集团老总的社交活动,可是柳心同时也发现,空下来的时间,陈总也没有选择与宋离共处,而是把他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或是办公室里,一关就是一天;还有一个情况也是助理反映给柳心的,助理说最近发现陈总特别容易出汗,在车上坐一会儿就不停的拿纸巾擦汗,他甚至还有几次在洗手间外听见陈总在里面呕吐的声音,他问柳心是不是陈总得了什么癌症,柳心白眼,让他不要把陈总的情况到外面乱说;后来让柳心更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是陈总居然出现了幻觉,一次签约仪式上,两次办公室里,还有一次是在大街上。而就是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有陈总的同意他们谁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柳心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陈总还没有下来。她起身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回到沙发上继续翻看着手机,无意间看到通话记录里的一串没有储存姓名的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是属于宋离父亲的。
陈曦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接受药物治疗,他是害怕那些精神类的药物如果长期服用,会让他在宋离面前一点一点的丧失自己,他不想让她像对待一个病人一样的对待自己,他更不想破坏掉他仅存在她心底里的那一点点的念想。可是慢慢的,慢慢的陈曦发现似乎精神和肉体都不再接受自己的控制了,意识和行为在一点点的丧失,他变得他自己也不认得了,这一天还是来了。陈曦让助理给宋离打电话,告诉她让自己帮陈总买安眠药的事情,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正常”的一面一点一点隐秘的传达给宋离,直到宋离委托柳心为陈曦找一位可靠的心理医生,因为宋离终于猜到了,他病了。
他让柳心去了一趟长安,然后告诉了宋离父母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恳求他们将自己的女儿带走,不要让他们的女儿再纠缠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然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始终都不在安排里。
那天陈曦在车里是看着宋离的父母上了楼的,他让助理停车,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安静的呆着,他似乎能听得到楼上宋离无助的哭泣和祈求,可是他没有办法。狠下了心,他让助理开车到了机场。在贵宾休息室里,陈曦没有登上准点的飞机,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坐着,直到助理进来告诉自己宋离跟着父母上了回长安的飞机,陈曦感觉像是被人抽了筋,疼得无法动弹。他坐在那里,一个人,疼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