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清尘眼光也闪动了几下,他完全感受到了华子建的心态,话说回来了,华子建也并没有想掩饰自己的心态,既然要撕破脸,何必在做的那么假惺惺。
“坐吧,翟市长。”华子建指了指沙发说。
翟清尘微微一点头,坐了下来,秘书小刘也赶忙过来,帮着两人把水倒好,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办公室。
翟清尘默默的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等着华子建讲话,他大概也猜出了华子建将要谈论的方向。
华子建也沉默了好一会,慢慢的押了两扣茶水,把水杯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一时也没有说话。这个过程中,办公室的气氛是有点压抑的,华子建正在显示自己的权威,也诠释了一个市委书记和市长微妙的,不同的等级。
翟清尘本来是想等华子建发问的,但越来越感受到了眼前的这个压力,他无法在这样下去,时间越长,自己心理上饱受的挤压会越严重,所以他打破了这个静怡,说:“子建同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那么你想好了应对我的策略了吗?我很想听听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来圆你这个行为。”华子建依然声调低沉,他丝毫都没有想要给翟清尘减压的想法。
翟清尘苦笑了一下,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香烟,递给了华子建一支,自己也在嘴上叼起一根,迟疑一下,他还是帮华子建点上了香烟,手里拿着依然没有熄灭的打火机说:“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借口?”
华子建吸了一口烟,说:“不在乎什么借口,你也知道,就算你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也无法打动我对你的看法,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我理解。”翟清尘点上了自己的香烟,看着明灭不定的烟火,沉思着说:“我没有什么借口,我也不想找什么借口,我只能这样做。”
“只能这样做?”华子建一下眯起了眼睛,收缩后的瞳孔中射出了冷冷的光来,华子建心中就想,这个翟清尘莫非也做好了和自己硬碰硬的准备?。
这确实让华子建有点意外的,在他的设想中,翟清尘肯定是找出一个又一个的借口,不断的,低调的表示他的想法,但看眼前这个样子,翟清尘并不准备那样做了,他想摊牌??
华子建在心中就冷哼一声,就你翟清尘,不要以为你的背后有苏良世,更不要以为靠山了黄公子就想要和我一决高下,在这北江市的一亩三分地上,还容不得你撒野,你就放马过来吧。
翟清尘没有看华子建凌厉的目光,他还是在看着手中的烟火,他用有点沙哑的语调说:“是啊,是啊,我只能这样做,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上印刻着苏省长的标记,我必须听他的安排,而这个件事情,还涉及到一个黄公子,我没有华书记你这样的胆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小心的,如履薄冰的过着每一天,所以我无法抗拒他们的要求,我也知道,这肯定会让你不高兴,甚至,你也会为此和我针锋相对,但我目前只能这样做。”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华子建突然的感到翟清尘语气的背后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落寞,他说的是实情,换做北江市另外任何一个干部,恐怕都不会,也不敢,更不愿意和那样一股强大的势力抗衡,翟清尘更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也许他说的没错,他只能这样做。
华子建慢慢的,一点点的散开了刚才冰冷的目光,说:“这就是你今天想到的借口?”
固然,华子建知道这是实情,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就放过这件事情,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翟清尘饱受了多大的压力,但只要碰触到自己的底线,自己都必将会制止。
摇下头,翟清尘说:“这不是我的借口,华书记,从我的内心里,我也不想这样仰人鼻息,来为黄公子做事,但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天苏省长和我们离开之后,专门把我叫去,当着黄公子等人的面,让我答应了这件事情,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我没有退路,也没有推辞的方式,我只能答应。”
华子建一下就摁熄了还有大半截的香烟,看着翟清尘冷笑一声:“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一定要帮他们达成这个心愿了?请问一下翟清尘同志,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翟清尘摇摇头,很平静的说:“我一分胜算都不会有,因为有你,所以事情肯定是办不成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华子建有点大惑不解,你翟清尘明明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你还要这样做?这不是很愚蠢吗?但翟清尘一点都没有愚蠢的样子,反而,他还是一个自己见到过的,少有的精明的人。
但也是只用了不到三秒钟时间的思考,华子建又恍然大悟了,翟清尘啊翟清尘,你够狡猾的,你也够沉稳的,你知道我华子建眼中容不得沙子,你也知道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只是在尽力的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来,为的就是等我忍耐不住,为的就是让我来推/翻这个结果,而你,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的头上,置身事外了。
华子建静静的看着翟清尘,翟清尘也静静的看着华子建,两人对视了好一会之后,翟清尘才露出了微笑,说:“事情只有这样来做了,华书记,你想下,你和黄公子的纠葛根本都无法化解,不管你对这个项目招标持有什么样的态度,都是没用的,而你和苏省长的隔阂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得到缓解,那么,我们理智的想想吧,与其我们两人都成为恶人,不如你一个人吧这事担当起来,而且啊,这还是你一个抗击强权,提升威望的好机会,你何乐而不为呢?”
华子建真的有点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一个市长,用如此无赖的方式说出一个这样重大的问题,而且还是笑着对另一个被他推进火坑的人说,这真是匪夷所思。
没等华子建说话,翟清尘又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卡来,说:“当然了,也不是让你白顶缸,你看看,三十万元的酬劳怎么样,我知道你正在为留守儿童募集资金,这可是黄公子刚刚送给我的。”
华子建有点无语了,他像是不认识这个翟清尘一样的看着他,但毋庸置疑的说,翟清尘这个方式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正如翟清尘说的哪样,不管自己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换回苏良世他们对自己的友好,那么何必在搭上一个翟清尘呢?
而翟清尘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准确的判断出他的倾向,这个人很聪明,也很能干,用好了对北江市是一个福气,自己该怎么做呢?是把他也拉下水?还是做一个顺水人情?
这两种想法在华子建心中发生了冲突,拉翟清尘下水,有利有弊,利就是或许能让他和苏良世反目成仇,成为自己的人,弊端就是万一他还是对苏良世等人畏惧,最后直接和自己翻脸对垒起来,这就完全的把他推到了苏良世那边了,以后自己和他想走一条中间路线都没有了机会,对北江市来说,肯定争斗会延续很长时间,在北江市目前这个即将腾飞的关键时刻,这样的内斗是很影响工作的。
那么做一个顺水人情,给翟清尘一个机会,这同样的是有利有弊,一旦自己成为了苏良世和黄副部长的靶子,翟清尘就很可能落井下石,不要看他今天把黄公子送给她的钱都上交出来了,这也是他迫不得已的举措,黄公子的钱他不能收,再一个招标的事情扑朔迷离,他也不敢收。
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也有一种好的可能,那就是在自己长久的潜移默化中,说不上能把翟清尘拉倒自己的阵营,或者就算拉不过来,只要他以后不刻意的和自己作对,这对北江市的发展就是一个福音,要知道,将相和,万事兴,一个地方党政一把手对着干了,受害最深的就是地方的百姓。
华子建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着,不知不觉的到了自己办公桌边,自己拿起了一只烟,自己点上,又走到了窗口,抬头仰望蓝天,看着那白云游动,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或流动,或停驻,有意无意地为蓝天添了装饰,华子建但觉自己满眼都湛蓝或者蔚蓝的颜色,在这样的时刻,除了纯净和安祥,他几乎再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绘。
他在窗前站立了很长的一会时间,你明白,每个人的一生,既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是那么坏,人没有完美,自己也没有权利要求那麼多,在面对翟清尘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应该更多的为他考虑一下,否则,不但苦了自己,也為难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