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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琴剑和鸣(中)
    琴剑和鸣(中)

    徐长安咬着牙,肩头不停的渗着血,小心的躲避着打更人,带着莫轻水一路朝着城外走去。

    沉入深夜的长安仿佛变成了另外一座城市。

    它不同于白天的威严,也没有了傍晚的喧嚣,此时只有轻风扶细柳,鸟寐树枝头。它褪去了威严和喧闹的外衣,小河静静的流淌着水,它也静静的沉眠。

    徐长安怕莫轻水不熟悉路,便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拉着背着琴的莫轻水,轻车熟路的到了城墙脚下。

    两人到了城脚,看着高大的城墙,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能够不惊动守卫出城。

    “可以放开了吧?”莫轻水突然小声的说道。

    徐长安低头一看,两只手紧紧的攒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觉得莫轻水的耳根都红了。

    他嘿嘿一笑,放开了莫轻水的手,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出去?”

    莫轻水再度发问。

    徐长安想了想,立马说道:“这个守卫时间以前姜明和我说过,这长安城头上的守卫,一刻钟换一次岗,士兵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每次换岗的时候便有十几个呼吸的空档,我们趁这个机会越过城头。”

    莫轻水听罢,点了点头。

    徐长安其实还有一点没说,每个城头都有一位小宗师把守,当然小宗师不一定会注意到你,毕竟这座城几乎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城,若是需要小宗师时时刻刻的注意着,那这座城的安危也不是几个小宗师或者大宗师能解决的了。

    他听姜明说过,这些小宗师只是挂了一个名头在这,以前有几座城门的小宗师经常一起出去喝酒聊天,彻夜未归。

    徐长安只能期盼着城门之上的小宗师能够出去喝喝酒,赏赏月。

    如若不然,他只能试试表明自己忠义候身份的令牌有没有用了。

    他看准了时机,低头说道:“待会我说好了,你便助我跃过城头,我还不是汇溪境。”

    长安城城墙高大,不是一跃就能过的。

    只有达到汇溪境,能简单的御空而行,才能轻松的跃过城头。

    莫轻水没有答话,徐长安也没有管她,只是从下往上看着,看着城头上那些火把映下来的影子,那些影子一动,徐长安便再度拉上了莫轻水,此番莫轻水却躲开了他的手掌。一转手,提上了徐长安后脖颈处的衣服,像极了徐长安提小白时候的样子。

    轻盈一跃,再度落地的时候,徐长安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城外。

    不多时,三里溪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夏季,早已没了桃花,枝头上挂着大大的桃子。

    徐长安本想去看看那两位故人的,想了想还是作罢,大敌当前,若是处理不当,兴许自己便和他们成为邻居呢!

    只不过陆子昂这家伙有佳人相伴,自己呢?

    徐长安突然看向了身旁的莫轻水,月光打在了她的半边脸颊上,美若天仙。

    “和她葬在一处,好像也不比那小子差啊!”徐长安心中稍稍宽慰。

    “发什么呆,大敌将至!”莫轻水冰冷的声音传来,徐长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还好她看不到自己痴痴呆呆的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三里溪?”莫轻水问道。

    “对,这城外我稍微熟悉点的地方就是这儿。”徐长安答道,接着说:“这里啊,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美极了,落英缤纷。”

    让他没想到的是,莫轻水听到这话不喜反怒。

    “这么说来,有很多树咯!”

    “当然啊!”徐长安正想比手画脚的诉说这里春天时候的盛况时,莫轻水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蠢货!”

    徐长安有些不敢相信,便立马停住了嘴巴。

    “我们面对的是杀手,和杀手对战最好是在宽阔的平原,他们没有地形的依托,你倒好,把我们带到树林里来,待会他们藏匿于树林之中,我们防不胜防!”

    徐长安听到这话,这才惊觉自己犯了个极其愚蠢的错误,立马说道:“那我们换地方!”

    “这城外多少里的桃花?”

    徐长安挠了挠脑袋,声音低沉的说道:“传闻是十里桃花,估摸没有十里,也得有个六七里吧?”

    “那来不及了!”

    莫轻水摸索着,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解开了背上的琴,坐了下来。

    “你用什么武器?”

    “剑!”

    “那你的剑呢?”徐长安一阵沉默,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心里一紧,立马随意的扯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莫轻水有些诧异,但也没有阻止。

    ……

    正躺在书桌上,敞开肚皮,头倒悬而下的小白看着在扎马步的沈浪,满眼之中都是鄙夷之色。

    三位先生没了文道上的学生,无聊之际,便想起来一件事儿。

    沈浪热衷武道,那三人无聊的话可以帮沈浪打基础啊!

    想着,便开始“折磨”起沈浪来,不是让他从井里挑水倒入大缸,然后从大缸挑水倒入井里,便是让他扎马步。

    有了三位先生的插手,小白便彻底的闲了下来,可它又有点不好意思再度跑出去玩耍,便只能每天看着沈浪被“折磨”。

    突然,一阵阵声音传到了它的耳朵里。这声音柴薪桐等人也只是略微有些惊奇,便没再管,可小白却在桌子之上一个转身,蹿了出去。

    “怎么回事?”柴薪桐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小白的身影。

    他们完全可以肯定,这小白是因为那奇怪的声音才出去的,能用声音唤走小白的,大概率只能是徐长安了。

    都是聪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莫非徐长安遇到困难了?”柴薪桐喃喃自语。

    同时,何晨还有孔德维都看向了柴薪桐,一同看着小白消失的方向,沈浪也能趁这个机会站起来松了松筋骨。

    “要不要……”何晨不确定的说道,话未说完,柴薪桐手掌上扬晃了晃,制止了他:“我们先别动吧,不知道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单纯的针对他。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在这长安城里,只要他亮出身份,基本都会有人相帮。”

    看着有些放心不下的何晨,柴薪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若实在放心不下,一个时辰他们若还不回来,我们便去寻他。”

    何晨听到这话,便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沈浪看到三人转过头来,立马扎起了马步。

    只是在孔德维转身的一刹那,他朝着在外靠着墙壁喝酒的洪老使了个眼色。

    洪老看着三人转过了身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他拿起来酒壶看看,喝人嘴软,拿人手短啊!而且小先生吩咐了,那自己也只能走一遭了。

    小白出了大厅,便直接钻进了徐长安的卧室,那柄红色的长剑包裹着麻布,只露出了红色的剑柄倚靠在床边。

    本来焚也算是神物,非它认可的人拿不动它,可小白长时间的陪伴着徐长安,一人一猫经常并肩作战,所以也沾染了徐长安的气息。

    小白叼起了长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只是它没注意到,平日里只会喝酒,偶尔咧开大嘴龇着大黄牙笑的老头悄悄的跟在了它的身后。

    小白叼着长剑,口水不停的落在了地面上。毕竟它没有手,只能用嘴叼着,徐长安也没那个实力支撑着长剑自行飞过去找他,只能死死的叼着长剑。

    莫轻水静静的坐在石板之上,手扶在了琴弦上面。

    月光之下的徐长安,一袭青衫,背部有个伤口,不停的渗着血。他站得挺拔而修直,月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可惜的是,莫轻水看不到。

    不一会儿,莫轻水耳朵微动,紧张了起来。

    “有东西过来了!”她立马说道。

    徐长安也紧张的看着前方有些漆黑的树林,生怕突然窜出两个提着大刀的敌人来。

    终于,他看到了那道白色的小小身影,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的武器来了。”

    小白把长剑往地上一放,颇为幽怨的看着徐长安,随后眼睛一亮,看向了安静的坐在石板之上的莫轻水,突然换了一副模样,还甜甜的“喵”了一声,就朝着莫轻水蹭去。

    “色猫!”徐长安嘟囔了一句,便俯身拾起了长剑。

    莫轻水侧耳认真的听了听,便抱起了在脚边蹭的小白。

    “这是你的么?”她轻柔的问道,和之前与徐长安讲话时判若两人。

    “对啊!”徐长安幽怨的回敬了小白一眼。

    莫轻水想了想,又把小白放了下去。

    “你赶紧走吧,待会儿这儿很危险。”声音中充满着温柔和关切。

    徐长安羡慕的看了它一眼,示意小白可以走了,没想到小白和他一样,顺势睡在了莫轻水的脚边,小爪子抱着莫轻水的裙摆。

    莫轻水一脸的无奈,只能说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猫,耍赖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说着,便把小白抱了起来,放在了怀里。

    小白得意的朝着徐长安抬了抬头,眼中全是骄傲。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在这夏日的风,居然让人感觉到有些冷,徐长安背后的寒毛站了起来,背部微微有些湿润。

    “小心!”莫轻水话音刚落,一道寒芒从黑暗中陡然出现,划破了黑衣,朝着莫轻水打去。

    徐长安反应也是几块,一剑刺向了那道寒芒,顿时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他并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武器,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那武器便没了踪影。

    徐长安正疑惑间,莫轻水开口了。

    “注意,那是链子刀,能到当刀使,刀柄和刀刃也能够分离,如同链子一般攻击人,常用来刺杀和暗算。”

    徐长安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又一道寒芒出现,从另一个方向,还是刺向了莫轻水。

    莫轻水岿然不动,仿佛没有发觉一般,好端端的坐在了石板之上,当那寒芒距离她仅寸余时,红芒出现,帮她挡了下来。

    徐长安微微一笑,保持呼吸的均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一辈子碰不到她,还不如出来,把我打倒就行了!”

    黑暗中,传来了两道冷哼!

    “修为不高,口气倒不小!”

    两个带着斗笠,穿着长衫,手中拿着短刀的人走了出来。

    两人虽然从不同的方向出来,可步调却出奇的一致。

    徐长安站在了莫轻水的前面,紧紧的握着赤红的长剑,坚定的挡住了女人和那只猫。

    “杀了你,还有些麻烦!”

    其中一个带斗笠的人慢慢说道。

    “我们把你打晕,带走这个女人,你放心,你贵为忠义候,我们不会杀你。”

    另外一个人符合道。

    “这两人叫‘刀’,他们以五人为一组,是杀手,这两人的修为较弱。如果你扛不住,你就直接回去,他们不敢杀你。”

    莫轻水淡淡的说道,虽然是为了徐长安好,可徐长安怎么都觉得,这个女人是看不起他。

    “另外,还有‘寂’、‘锋芒’和‘守夜不归人’。这三人‘寂’不一定能赶来,‘锋芒’和‘守夜不归人’才是最强的!”

    莫轻水介绍着,徐长安却转头喝道:“说什么说!任谁来都一样,几剑的事!”

    莫轻水秀眉微蹙,但很快想清楚了徐长安的目的,便不再言语。

    果真,那两柄“刀”带着丝丝的怒意。

    “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两倒要领教阁下高招!”

    两柄链子刀朝着他攻来,风声变得急促了起来,徐长安长剑横胸,横扫而出,一股爆裂的红芒扫向两人。

    两人面色一变,急忙隐入了黑暗之中,带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时,在徐长安面前的,只有几十株倒下的桃树,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正在这时,徐长安右肩的衣服突然破裂,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他猛地转身,若是这些人狠一点,便可以直接斩下他的头颅了。

    “黑芒!”他心中有些惊骇,大多数人修炼,会根据功法的不同,个人的不同,或者武器的差异,法力攻击的时候产生的色彩也会有差异。

    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还是黑夜中的黑芒。

    徐长安知道,现在,他不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通过感觉。

    他猛地单膝跪下,长剑撑着地面,小腿处便又多了一道血痕。

    徐长安缓缓的站了起来,突然间说道:“莫姑娘,你给我弹奏一曲可好?”

    他话音刚落,长剑陡然挡在了身后,一道黑芒遇到赤红色的长剑,如同水遇到火一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便消失无踪。

    莫轻水知道这是徐长安沉下心来的法子,此时徐长安的心砰砰直跳,红色的长剑越发的璀璨,手中拿的似乎是一道火柱。

    素手抚琴,琴音动人。

    只是在这有些空旷的黑夜中,也琴音显得有些空旷。

    有了琴音,徐长安仿佛如虎添翼,每一道黑芒都能顺利的挡下,黑暗中的两人微微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徐长安听了琴音之后,便仿佛能够看穿他们的攻击一般。

    长剑不停的挥舞,徐长安越发的潇洒自如,这时候,他所用的既不是蜀山潇洒飘逸的《御剑诀》,也不是大巧若拙的《奔雷》,潇洒之余不失厚重,厚重之处不却灵动。

    虽然单凭灵动或者威力,都不如《御剑诀》或者《奔雷》,可这让徐长安渐渐的有些明悟了《破剑诀》。

    他也渐渐知道了为什么要学《破剑诀》必须先学各家功法。

    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

    那两个斗笠人突然觉得徐长安像一堵墙一般,看似弱不禁风,似乎能被风吹到,可他们却怎么都跨不过。

    琴音如同小河淌水,让徐长安的耳朵无比的舒适,也让他有些放松。

    对面的两人虽然是汇溪境,可这是杀手,他们擅长的刺杀,讲究灵动和一击必中,所以身体素质没那么好。

    他们不可能光着膀子和徐长安以硬碰硬。

    若是让他们近身,两人有把握,不出十息,徐长安必定会失去战斗力。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没有办法。

    月光打在了徐长安和莫轻水的身上,徐长安脸色发白,淡淡的笑道:“换首曲子吧!”

    话音刚落,曲子一变,他仿佛听到了战场上的嘶吼声。

    徐长安身子晃了两晃,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左肩的伤口裂开,那是督查院的人用喂了迷药的长剑刺得。

    他半跪在地上,努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使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可这一切都仿佛无济于事,他只觉得很累,想好好的睡一觉。

    琴音微微变重,徐长安立马反应了过来,勉力用长剑挡住了左边。

    这时候,两人这才明白徐长安为什么会突然间能够看破他们的攻击了。

    莫轻水没了眼睛,可身为小宗师且常年不见光明,她的感知比其它人强得多,能够判断两人的攻击也不奇怪,然后便通过琴音传递给徐长安,这样一来,两人还以为徐长安突然明悟,看破了他们的攻击。

    此时的徐长安已经躺在了地上,身子蜷缩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出现在了莫轻水的身前,他们的脚下便是徐长安。

    “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莫轻水淡淡的说道。

    “不知道,主人只要我们带你回去。”莫轻水冷哼了一声,两人微微一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

    说着,两人的手下垂,袖口中出现了一柄刀刃,刀刃之上有链子相连,刀刃不停的转动,链子稀里哗啦作响。

    链子刀才要出手,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个斗笠人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腹部,火红色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