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先生呢喃了一句,正要缓缓的起身,可手伸了出去,却一直没有人来扶。
往日可不是这一样,往日只要他一抬手,他那小徒弟便知道他要干啥,立马过来扶住他。
袁先生有些好奇的转过头,看到了正在一旁,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的袁星辰。袁先生心里顿时一暖,还以为袁星辰是看到了他颓靡的状态方有此样子。
“小星辰啊,不必如此,为师没什么事。”袁先生笑着,摸了摸袁星辰的脑袋,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次啊,虽说招揽徐长安他们最直接最大的对手羽然浩失败,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儿,这羽然浩啊,不会一直忠于帝俊,也算是帮我们这方扫清了一个敌人。”
袁先生本来以为会得到自己弟子的体谅和崇拜,可抬头一看袁星辰,只见他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甚至还抱着自己的双臂,犹如一位思考问题的智者一般。
只见袁星辰摩挲着自己那并没有任何胡须的下巴,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师傅您为什么不帮徐大哥他们杀了他?反而,饶了他一命?”
此话一出,袁先生顿时哑然无语。
他没想到袁星辰会如此之狠,也没想到袁星辰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会和他不一样。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袁星辰叹了一口气,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无奈的说道:“师傅,既然是徐大哥他们的敌人,就要毫不留情的出手铲除。徐大哥他心软,但总要有人硬着心肠啊!对敌人的软弱,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袁星辰说这些道理,袁先生何尝不知道。
可有些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况且,对于羽然浩的事儿,他也知道一些。虽然他活了那么久,成就了登神境,但剑山老人们总调侃他,说他是“心软的神”。
他会对人世间的一切情感而感动,会为了凡俗的相互扶持而落泪,也会为了他们的悲惨遭遇而心痛。
袁先生其实也知道,同理心太强对于他们这种位置上的人来说不算一件好事。
他们这样的人,应该站在整个大局上来俯视全局,应该心硬如铁,应该机械化的做出对自己、对整个族群最有利的决定,可偏偏他就是三人中心最软的人,但偏偏计算能力,算天道能力最强的人。
就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惩罚。
袁先生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徒弟,眼神有些负责,朝着袁星辰指了指,袁星辰会意给他倒了一杯茶来。
他抿了一口茶,这才坐着缓缓的讲述了羽然浩和九酒的故事。并且,将羽然浩最近的所作所为,还有他的目的都说了出来。
袁星辰听罢,脸色也好了一些,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师傅,您还是心太软了一些。”
袁星辰给自己的师傅添了一杯茶之后,背负双手站了起来,缓缓开口说道:“他们的感情,充满了遗憾;他们的爱情,也令人惋惜。但这不是师傅你放过他的理由啊,没错,他的确想促进人族和妖族的融合,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但,他还是要针对徐大哥啊!”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没了徐大哥,他是报仇了。但最开心的人是谁?帝俊啊!”
袁星辰显得有些急躁,甚至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
“师傅啊,若是没了徐大哥,您认为凭借他羽然浩一厢情愿,能够促进人族和妖族?他的确恨帝俊,也的确想摆脱自己的宿命,但他的作为,还是等于在帮助帝俊啊!在这个事儿上,我们不能论心不论迹,我们应该务实一点,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他想做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袁先生低下了头。
这位自己从袁氏带来的徒弟,的确不负他亲生父亲的眼光,是一个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的好苗子,一个好的下棋人。
袁先生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袁星辰的眼中全是欣赏之色。
“你说的没错,我们对于敌人,不能讲太多的道理。”
袁星辰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倒不是他想把所有的错误归咎于自己的师傅。但若是他和师傅换一换位置,他绝对会想尽一切法子来弄死羽然浩。
袁星辰看得自己师傅已经服软,既然有了台阶,他也直接跪在了袁先生的面前,陈恳的说道:“师傅对不起,弟子方才表露自己的观点,态度不对,还请师傅原谅。”
袁先生笑了笑,他自己的问题,其实他也清楚。
要是换做了剑山和魔老头他们知道自己的做法,恐怕会直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自己的徒弟能够直言不讳,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缓缓的弯下了腰,把袁星辰扶了起来,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拍着袁星辰的肩头说道:“给我倒杯茶,然后出去好好看我留给你的典籍,抓紧时间修炼。为师这儿,没事。”
袁星辰点了点头,便也没多想,但起来之前还是补充了一句。
“师傅,若是下次有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敌人了。敌人,论迹不论心!”说罢,袁星辰这才把茶水递到了袁先生的手上,走出了门。
可他才出门没多久,袁先生看着袁星辰离去的身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了茶水中。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仿佛瞬间就苍老了不少。
袁先生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眼中带着一丝无奈,轻声呢喃道:“要是我不以本体过去就有实力杀了羽然浩,那该多好!”
袁先生这也是无奈之举,他若是以本体进入剑狱,肯定会遭到帝俊的阻拦。现在剑狱的情况,便是任何一位登神境进去,都能够直接改变局势。任何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花架子。
帝俊可以容忍他借助别人的身体进去,可以容忍他去劝说,但却不能容忍任何一位登神境以本体进入剑狱。
可那种状态下进去的他,又有什么作用呢?
当时的他,哪有实力去杀了半步登神境的羽然浩啊!
且不论,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当初他与剑山老头为了徐长安与帝俊碰撞,让本就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如今又为了阻止帝俊的布局提前苏醒,身体情况自然不容乐观。
“若是真要有登神境陨落,那就我去吧!”袁先生笑了笑,摇了摇头呢喃道。
他站了起来,倒掉了茶杯中染血的茶水,甚至做这事儿的时候,还如同做贼一般,生怕自己的徒弟发现,看了好几遍,这才把染血的茶水倒了,用土给埋好。
有些事儿啊,即便他是登神境,也无可奈何。
他回到了木屋中,歪着头看了一眼正在远处树下认真研究典籍的袁星辰,脸上露出了笑容。
“世间是年轻人的,也是我们这些登神境的。”
他看着在远处认真研究的袁星辰,突然有感而发。
“但归根结底,这个人世间啊,是所有生灵的。”
……
帝阙。
关于神仙乐的找寻裂天一直没有放弃,这东西足以毁灭一个种族,从身体上到精神上,比所有的刀剑都要霸道上几分。
这样的东西,裂天自然不会放弃。
如今他让轩辕仁德和赵居崇的动作缓和了下来,可自己对于长安的渗透,却一天都没有停止。
同时,他也按照自己父亲的要求,找着李复生他们的下落。特别是湛胥,虽然现在的相柳一族不足为惧,可只有湛胥还活着,相柳一族的威胁便会一直存在。
“来人!”
裂天敲了敲桌子,便立马有人进来,站在了裂天的身侧。
这些人,自然便是金乌一族的人了。金乌一族当初虽然战败,但他们聪明,大多数的力量都保存了下来。反观相柳一族,虽然他们的法子也不错,舍弃一位老祖,化整为零,保存力量。
但由于这湛胥之前的做法太过分,不仅葬送了圣朝的十万大军,还逼死了裂天的挚爱。就这样的行为,徐长安和裂天会放过他们相柳一族才怪,也就是他们藏得好,要不然现在根本剩下不多少相柳一族。
裂天这些日子基本没做什么事儿,手头上的事儿都没有什么进展。不管是神仙乐,还是蛊惑百姓找圣朝麻烦,甚至是找到湛胥和李复生等人的下落,都没有任何的进展。
他现在,就是等着自己父亲的召唤,再次与徐长安和徐长安身后的登神境碰撞一回。
特别是徐长安的叔叔,那个叫做时万里的家伙。
想到时万里,裂天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当初若不是他运气好,加上他父亲的阻拦,恐怕他还真的就被时叔给杀了。
“对了,现在轩辕仁德他们在哪儿?”既然没事,裂天倒是不介意去看看轩辕仁德他们几人。
“回帝子的话,在渔阳村。”
裂天皱起了眉头,也没有多说,只是挥了挥手,便让手下人离去了。
……
渔阳村。
这是一个边陲小村子,与大多数环境较差的边境不同,这个村子有一条河流流经,百姓多以打渔为生。甚至,在圣朝的宽大政策下,他们只要在禁渔期老老实实的种一点儿田,便能够用鱼当做赋税往上交。而且,鱼可比在地里的粮食要值钱得多。
并且,有禁渔期,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百姓竭泽而渔,让他们可持续发展。
这渔阳村的鱼,都送到了达官贵人的桌子上,大官们高兴,百姓们也过得不错。
况且,这些年的圣朝,一直在休养生息,尽力的避免各种徭役,主要就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圣朝地域广阔,有个别地方因为当地官吏的缘故从而揭竿而起,这倒也正常。毕竟,日子过不下去,谁都会揭竿而起。
但这渔阳村可不一样,百姓因为这渔业发达,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村民丰衣足食,甚至还有闲钱去镇子上或者附近的小城里购置房产,周围的吏治也没什么问题。这样的地方,轩辕仁德等人应该没办法插足的。
轩辕仁德和赵居崇应该开不出什么条件来蛊惑这儿的村民啊!
当裂天听到轩辕仁德在渔阳村的消息时,都略微有些意外。
若是轩辕仁德他们真有这种本事,那他们两人可不简单啊,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些更重要的任务。
夜幕降临,圣朝也进入了冬季。
在这富庶的渔阳村中,煤炭和煤油灯都成为了村子里的标配。这样的村子里的冬季,一点儿都不难熬。
一处庭院中,轩辕仁德正眯着眼,看着眼前穿着薄纱的舞女,一双眸子都快瞪直了。
而赵居崇坐在了他的旁边,一双眸子也是色眯眯的。
这些日子,裂天似乎也没多少心思放在事业上,也懒得管他们两人。但帝阙,还有帝阙管治下的厚道拍卖行还是每月足量给足了他们银子。
反正裂天也让他们暂且停下,这些银子不用就浪费了。
所以,二人便来到了这个村子开启了自己的享乐生活。
他们可不是来这儿建功立业的,这村里的百姓一个个比猴还精,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除非是脑袋出现了毛病,不然谁会想着和圣朝作对。
虽然二人是想着享乐的,但若是去城里,太过于招摇,要是找一个不错的小村子,花点银子,只要裂天不细查,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二人也的确这么做了,而且裂天也懒得管他们,知道他们在村子里,甚至还好几次多给了他们一些银两。
这二人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不亦乐乎!
但估计他们二人也没想到,这个冬季,裂天会亲自来看看他们工作的“进展”。
院子虽然不大,但够暖和。外面还有积雪,但在里面跳舞的舞女却能够穿着薄纱了,她们跳的是已取《霓裳羽衣曲》,这舞蹈还是轩辕仁德和李忠贤亲自教的。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李忠贤就负责帮忙找蛐蛐,训练舞女等活。不过,当时的轩辕仁德心中还有王天下的宏大志向,对于这些舞蹈也没有细细研究。
但后来他因为嫉妒,嫉贤妒能而失去圣皇之位之后,才明白当初他错过多少美女,错过了多少美妙的舞蹈。
以前他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却要躲着,还要自己亲自教才能看到。
想到这儿,心中唏嘘不已。
轩辕仁德如今手脚全好了,甚至还有发胖,他朝着赵居崇举起了酒杯。
“居崇兄弟啊,若是咱们日后入主长安,天天过这样的日子。美女、金银珠宝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当初看不惯我们的人,所谓的大臣,所谓的才子,我们要他们一个个的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赵居崇听到这话,也免不了一阵心神激荡,朝着轩辕仁德举起了酒杯。
“干!为了美好的明天!为了王朝霸业!”
二人喝得高兴,面前还放着不少的糕点,一看就是价格不菲。不过,又不是用他们的银子,他们花起来倒也不心疼。
而李忠贤,则是双手拢在袖子里,贼眉鼠眼的看着这些舞女,一双眸子全落在了他们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虽然他是一个太监,做不了什么,但能看着,养养眼他心里也是极高兴的。
可以说,在这个村子里,村民们在冬季还能赚到钱,是开心的;舞女们在这个季节还能遇到出手阔绰的大爷,也是开心的;而赵居崇和轩辕仁德,能够享受,更加的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出银子的人。
随着一声巨响,院门倒下。
轩辕仁德脸红红的,他和赵居崇现在二人身上都多了一些匪气,本就微醺的他们哪里能忍,顿时吼道:“谁,敢扰了大爷们的雅兴?”
等到二人直起身子,一阵冷风吹来,看清楚踹门的人之后,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什么酒意,什么美女此时全都不重要了。
因为,踹门的人叫裂天,就是给他们提供大笔银子的人。
裂天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在来的路上,还以为这二人有些本事,能够从富庶的村子下手。
本来在来的路上,他还得到了自己父亲帝俊的指令,让他做好准备,准备带他去提升修为,毕竟徐长安进入了抚仙湖的遗迹,极大可能修为会有长进,所以打算亲自教导裂天一段时间,也方便日后剑狱有特殊情况,他们爷俩也能够立马做出应对。
所以,裂天在路上的时候,还盘算着自己若是离去一段时间,这二人要是在这富庶的渔阳村做得不错的话,可以委以重任,哪怕给他们一些修士的指挥权也不是不可。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王八蛋,居然用他的银两在这儿享乐!
要是他得到了神仙乐的配方,赚取银两很快倒也罢了,现在谢天南死了,配方也没有拿到。他所有的银两,都是一点一点做生意赚来的!而且,日后若是与圣朝开战,凭的是将领,是士兵。但说到底,还是银两和资源,自己好不容易攒一点儿家底,就连喝茶都喝的清茶,但这两个家伙,却开始做起了蛀虫,开始享乐看!
裂天终于知道轩辕仁德为什么会被赶出长安来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居崇的事业做不大了,最终只能成为土匪。就这样的人,千万不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大事。
原本是想来委以重任的裂天,现在完全改变了想法。
当赵居崇和轩辕仁德看清楚裂天的时候,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
裂天看了一眼那些被吓到的舞女,挥了挥袖子说道:“你们下去吧,该是多少银子,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有了他这句话,原本还在热闹的院子,顷刻间就冷清了下来。
赵居崇和轩辕仁德都跪着,方才还豪气万丈,想着要去长安让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都跪下的他们,此时老老实实的跪在了裂天的面前。
李忠贤看到这一幕,来到了轩辕仁德身旁,硬生生的把轩辕仁德给拽了起来。
“您曾经可是圣皇,跪他干什么!您,是轩辕家的后代!”
轩辕仁德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忠贤,直接把这个对他忠心至极的奴才给推开了。
裂天倒也没有管这两主仆,只不过他反而对这李忠贤高看了一分。以前,他和徐长安都以为轩辕仁德是因为身边的人才会落到如此地步。但现在看来,他还不如这李忠贤有骨气。
“我的银两,好用吗?”裂天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蹲了下来,用手指头勾起了赵居崇的下巴,轻声问道。
“不……”赵居崇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徐长安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痛心,真不知道当初天子三剑中的含光是怎么看上这赵居崇的。
“你们两人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拿下了这个村子,此番前来给你们一些权力的。但没想到,你们是花着我的银子,在这儿享乐。”
裂天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轩辕仁德。
“你但凡是个有志气的人,都会头悬梁锥刺股,想着夺回你的天下!可惜,你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
裂天这话算是说得极重了,如同一把锥子刺在了轩辕仁德的心里。
“你们两人,着实让我有些失望。轩辕仁德,他是轩辕家的种,对我还有用,我可以养着他。”裂天轻声说道。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了赵居崇。
“你呢?你除了会花我的银两,还有什么用?”赵居崇听到这话,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他知道,裂天已经起了杀心了,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裂天说罢,抬头看了看天,话锋一转。
“算了,正是缺人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改。”两人见得裂天语气变了,立马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两人高兴,裂天便直接来到了他们身后,直接踩断了他们的腿,随着一阵阵哀嚎声,裂天还直接掰断了他们的手臂。
最难受的还属轩辕仁德,他这断腿断手才好没多久啊!
“什么时候我开心了,你们二人才能恢复。”裂天说着,便把一股真魔之力融入了两人的手脚的断裂处。
他即将离开这儿,不这样做,这两人着实让他有些不安心啊!
“李忠贤,照顾好他们两人,银子每月会有人送来!”
裂天说罢,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他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扶不起来的猪大肠,叹了一口气,轻声呢喃道:“徐长安,我来了。你留在圣朝的班底,比我的两根猪大肠,可好太多了!”
话语中,有一丝期望,还有一丝羡慕。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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