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怎么痛怎么往对方心口上捅刀子。
“你哪里都不如他，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两个人站在斗柜边，斗柜上是两只花瓶，柏玉棠抓起一只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到处飞溅，胡青柠吓一跳：“你有病是不是？”
柏玉棠抓起另外一只花瓶也狠狠砸在地上，怒吼：“对，我有病，你有药啊？”
气氛剑拔弩张，柏玉棠眼睛里喷得出火来，胡青柠眼睛里也嗖嗖嗖飞得出刀子。
门口孩子的哭声响起：“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是不是小天表现不好，惹爸爸妈妈生气了？”
孩子很乖，跟胡青柠处了一星期就改口喊妈妈，两个人好得跟什么似的，此刻小天赤脚跑过来，抱住胡青柠的腿，哭喊：“妈妈别生气，都是小天不好，小天会乖，爸爸妈妈别打架别吵架……”
胡青柠挣脱开柏玉棠的钳制，弯腰抱起小天，本来想安慰孩子几句的，还没张口，自己却先落下泪来。
小天抬起小手帮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小天乖乖……”
柏玉棠笃定她是怀孕了，她最近瘦了不少，他怕她抱孩子太用力会挣到，不由分说把孩子抱过来，也不管胡青柠了，抱着小天就往外走，大喊着：“张嫂……”
张嫂是柏玉棠小时候的保姆，多年前回了老家，最近又被他从老家接回来，负责他们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
张嫂一路小跑上楼来：“少爷……”
柏玉棠把孩子递过去：“你先带小天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小天张开双臂对着胡青柠：“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柏玉棠置若罔闻，硬是把他塞给张嫂。
张嫂不敢说话，看了看胡青柠，抱着哭喊不止的小天下去了。
柏玉棠又喊：“老鬼。”
已经听到响动的老鬼立马出现在门口：“棠少……”
柏玉棠声音又冷又硬：“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两个可靠的保姆到客卧二十四小时陪护胡小姐，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房门半步。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时有什么万一，就拿她妈妈陪葬。”
老鬼愣了一下，点点头一路小跑下去了。
胡青柠反应过来柏玉棠要囚禁她，追过来质问：“你想干什么？柏玉棠，你休想囚禁我……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你要是再逼我，我死给你看。”
柏玉棠转过身看着他，笑得讽刺：“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你妈。”
“你敢……不关我妈的事。”
“你怎么伤害我的孩子，我就十倍百倍还到你妈身上，你自己选择。”
他什么都能做出来，胡青柠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柏玉棠，外面大把的女人想给你生孩子，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我？当初……当初我们明明说好的，你给我时间，柏玉棠，你说话不算话。”
她哭得不成样子，柏玉棠几乎就要心软了，但是想到她的那些话，他逼迫自己心硬起来：“柠柠，是我逼你吗？明明是你在逼我……当初我们是说好的，但是你扪心自问，你答应我那些条件，是发自内心想跟我过日子还是敷衍我？”
胡青柠没想到他一清二楚：“我……”
她哑口无言的样子让柏玉棠大为光火，沉默就是默认，她已经连狡辩都懒得了，可想而知她是多么讨厌他恨他。
这种认知让他害怕，这一个多月，他天天时时刻刻陪着她，以为她是有些改变的，没想到竟然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以为可以感动你让你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现在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那咱们也别谈什么感情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放你走，绝不再纠缠你。但是你记好我说的话，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这句，他出去，关上门，掏出备用钥匙把门锁好，听着里面胡青柠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站了一会儿，转身下楼。
雷凌几乎没怎么睡，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梦。最后一个梦里，护工给他打电话，说蒙托医生给柏玉玲看和雷嘉言有关的视频和录音，然后柏玉玲的意识有过短暂的恢复。
雷凌从梦中惊坐而起，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蒙托医生给柏玉玲看的是什么，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应该就是那些视频那些声音。
看了看时间，雷凌掀开被子下床，先去病房看了看雷霆，然后轻手轻脚出门，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坐在车里，他抽了几支烟，这才又一次打开电脑。
虽然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而且用了耳机，但是真实去面对，雷凌还是受不了。
就算他不爱柏玉玲，但是毕竟在一起那几年，他们住在一起是真的，订婚是真的，有孩子是真的，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雷嘉言对她做过这些事。
柏玉玲留下的文件里，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外，还有一些音频，都是雷嘉言给她打电话威胁她去酒店见面的录音。
事情已经发生，难受于事无补，这也是雷凌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柏玉棠的原因。
让柏玉棠去收拾雷嘉言，更名正言顺一点。
一个多小时，对雷凌来说，犹如凌迟处死，但是他又必须按捺着性子继续。
直觉告诉他，柏玉玲把优盘塞在墙纸里，一定是想告诉他什么。
最后一段录音快结束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就在雷凌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雷嘉言的声音懒洋洋的：“只要你满足我，我就帮你除掉萧北鸢，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
柏玉玲的声音透着惊慌：“嘉言，你……你干什么？你约我过来，不是来谈事情吗？你不是说无论如何会帮我除掉萧北鸢么？”
“你不满足我，我怎么帮你？玲玲姐，你知道我要什么的是不是？”
“嘉言，等一下……我告诉过你的，我怀孕了，三个多月了。”
雷嘉言丝毫不在意：“怀孕了又怎样？不是说怀孕的人更敏感，我来验证验证这种说法对不对。”
“你到底帮不帮我？你要是这样，那我可走了，以后我们也别见面了。”
“好好好，我不帮你谁帮你？你就说说，打算怎么做？”
雷凌从来没听过柏玉玲的声音会这样狠厉阴冷：“我要萧北鸢死……”
雷嘉言笑起来：“要一个人死太简单了，一万种方法，你得告诉我，你想她怎么死，你才能解气？”
“你觉得一个女人怎么死，才能让另一个女人更解气？”
“找人轮她，再把视频照片发在网上。”
柏玉玲轻哼一声：“这样还不足以让我解气，最后她得死。”
“好，交给你，包你满意。那你现在是不是也该让我满意？”
“上星期不是才见过，你怎么这么猴急呢？”
雷嘉言嘿嘿笑起来：“你不猴急？不知道是谁被我伺候得要生要死的？我哥不能满足你吧？要不然你也不至于主动约我见面，你是不是也想了？”
“等一下，我怀孕了……”
雷嘉言不耐烦起来：“怀孕又怎么了，你告诉我三个多月了，不就是为了告诉我，现在是安全的？”
柏玉玲笑声玲珑：“呆子，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要有什么想法？反正今天你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不让你出门，我就……我就告诉我哥你跟我在一起。”
“你……你告诉他呀，那我就告诉他，我怀了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雷嘉言激动的声音，“玲玲，你再说一遍，孩子真的是我的？”
柏玉玲娇嗔一笑：“呆子，你说呢？你每次都不做措施，我又对事后药过敏。”
“你没骗我？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故意这么说的？”
“我跟雷凌大半年没有那个，你说孩子不是你的难道是他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怕孩子出事了吧？”
雷嘉言的声音透着喜悦，甚至说是狂喜：“真是我的，我们真的有宝宝了。太好了，玲玲，我太高兴了，我当爸爸了。”
“呆子，轻点，轻点。嘉言，你放我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雷嘉言问：“既然是我的孩子，你当初怎么骗过我哥的？”
“怎么了，你不相信我？你怀疑我骗你？”
“没有没有，玲玲，我就是太高兴了，一下子没办法相信我就要当爸爸了。你知道吗，很早很早以前，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就想跟你生孩子。我做梦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玲玲，你太让我高兴了。”
“那你说说，要不要帮我除掉萧北鸢？”
“为什么要除掉她，让她跟我哥结婚好了。反正你们没结婚，我带你走，我们去国外，把孩子生下来。”
柏玉玲笑起来：“你是不是傻，如果雷凌以为孩子是他的，那么他就会把环球留给孩子，等你再当上雷氏总裁，咱们是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雷嘉言沉默了几秒：“不行，就算我哥把环球给我们的孩子，我也当了雷氏总裁，他不跟你离婚怎么办？”
柏玉玲嘿嘿笑起来：“等你当上雷氏总裁，我们找个机会把雷凌除了，再想办法把环球捏在手里。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不是？”
“除了我哥？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以为他真的爱我？既然他不爱我，那我留着他干什么？要不是他对我有用，你以为我真的会和他在一起。”
“玲玲姐，你一直柔柔弱弱的，想不到这么狠心。你简直是吃人恶魔。”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吃你的心，你给我吃吗？”
“只要你爱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玲玲，我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最爱我……所以嘉言，为了我们的将来打算，你必须帮我，不是，帮我们的孩子除掉萧北鸢。”
“等一下，我想想……”
“嘉言，你不爱我吗，你不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吗？你不想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吗？”
“想……”
“那你必须尽快除掉萧北鸢，在雷凌爱上那女人之前，知道吗？”
“你刚才说……”
“我说只要你答应，我就满足你。”
接下来是不堪入耳的声音，雷凌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竟然能耐着性子把这一段完整听完。
他不生气吗？
他当然生气，要不然也不至于把鼠标都捏碎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扯下耳机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要不然也不至于一拳砸在车窗上，砸得血肉模糊。
昨天他和萧北鸢一起看了第一个视频的一部分，当时他只觉得柏玉玲可怜，被雷嘉言那样要挟那样对待，而他自己当时作为她的男朋友甚至未婚夫，竟然没有发现她的痛苦。
他是内疚的自责的，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想着一定要做点什么。
他是抱着找有用的东西才肚子到停车场的，却没想到听到了惊天秘密惊天丑闻。
他的枕边人，竟然联合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来算计他。
他的未婚妻，竟然怀上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孩子，还为了这孩子想独吞环球，还想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他。
他原本要娶的女人，竟然想了那么狠毒的招数来对付萧北鸢。
萧北鸢从始至终的态度都是要和雷家解除婚约，她从始至终都表态不喜欢他，也说了不想影响他们啊，她怎么就容不下萧北鸢呢？
雷凌扪心自问，他和柏玉玲在一起这几年，除了她和雷嘉言的事他不知情之外，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就连他对萧北鸢一见钟情，他也压抑压抑再压抑，就是觉得要对柏玉玲负责。
他在内心承认要负责的女人，竟然是如此蛇蝎心肠，叫他怎么能不恨？
叫他怎么能不遗憾？
为他自己的真心遗憾，为萧北鸢的深明大义遗憾，为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遗憾。
全部都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