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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四章 深夜之谈
    当夜,没有睡觉的人,不仅仅只有刘协一个……

    王允王司徒府内大厅当中,烛火通明。

    大厅正当中最显眼的某过于那一座黑漆为底,却用黄金箔片勾画出一只猛虎的模样的雕版木质屏风,虎纹在烛火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就像是随时准备扑出来一样。

    在黑漆黄金虎纹屏风之前,便是主座。一节百茅细席子上,同样是摆放着一张黑漆的桌案,只有在边角处有金色的边纹。桌面很厚,甚至超过了五指宽度,显得稳重和大气。

    黑色为主,金色为辅,装饰着整个王允的会客大厅,在肃穆庄重当中,又彰显出一种逼人的富贵之气。

    虽然斐潜在这里已经等候很久了,不过仍是一丝不苟,不敢有所懈怠,眼观鼻,鼻观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大厅的一侧,并不敢肆意的左右乱看,只是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

    一阵脚步声传来。

    斐潜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一个下人在前张灯前行引领,司徒王允在几名护卫之下昂首阔步而来。

    斐潜连忙上前恭敬的施礼道:“下官冒昧前来,打搅王公,实乃罪该万死。”

    王允嘿嘿笑了两声,一面在正位之上坐下,一面示意斐潜就坐,先是捋了捋胡须,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才缓缓的说道:“让子渊久侯了。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斐潜心知,当下王允的几分笑意,多半还是看在自己呈献了祥瑞的面子上,否则就算是自己一个年资浅薄的比两千石的假中郎将,要未有预约便见到堂堂总领政事,都管尚书台的实权人物,却也并非什么轻易之事。

    而且王允的潜台词也是很明显,若斐潜不是来禀报什么国家要事的话,嘿嘿……

    斐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一旁的侍者连忙上前,双手接过之后,递送给了王允。

    王允一手挽着袖子,一手轻轻的将这个小竹筒拿起,看到了竹筒子上的火漆已经破开,不由得皱眉看了斐潜一眼,然后才用手指头轻拍竹筒底部,让竹筒之内装着的细绢掉出来。

    王允将细绢慢慢展开,眯缝着眼,远远的举着,接着灯火下一看,不由得瞬间睁大了双眼,猛地张口欲言,却立刻闭上了嘴,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将细绢紧紧的抓在手中,吩咐了一声:“上茶!”

    然后王允便闭上了双眼,像一个木雕一般静静的坐着。

    直至侍者将煮好的茶汤奉上之后,王允才挥了挥手,令侍者远远的退开,将细绢重新铺在了桌案之上,仔仔细细又重复看了几遍,方抬头直盯着斐潜,沉声说道:“此乃军事也,为何交予老夫?”

    斐潜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话道:“这个……下官也未曾多想,事情急迫,太尉又……王公总领政事,且大祭在即……故而……”

    斐潜讲的有些凌乱,但是王允却听明白了,笑了笑。

    太尉原本是权掌国家军事,这种事情当然是第一责任人,但是自从张温被董卓干掉之后,也一直没有指派谁去担任太尉,便虚悬至今,所以斐潜说不知道找谁,勉勉强强说的通。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即将准备举行大祭,若是突然冒出一条这样对冲的负面消息出来,未免就会导致王允原本的意图大打折扣。

    况且斐潜是祥瑞的发起者,这样一条消息,同样也是对于斐潜自己不利的,因此对于斐潜来说,第一时间选择将这条消息上报给王允,而不是上报朝廷,宣布得满世界都知道,就可以说的通了。

    只要在其掌控范围之内,王允并不在乎斐潜表露出来的小心思,况且斐潜这样做的确对王允也是有利的,因此王允便将斐潜这略显得不合常理的行动揭过。

    “此上所言,可是当真?”

    斐潜又欲起身回话,王允却摆了摆手,示意斐潜坐着讲。

    斐潜拱手拜谢,然后说道:“据下官所知,应属实情也。经年,代燕之地,夏遇久旱,冬遭严寒,草木尽毁,胡人牛羊多罔……今秋气温……故而鲜卑南下劫掠,几是定局矣……”

    胡人就是这个鸟德行,王允也是知道,反正只要是遭了灾,肯定是想方设法的从汉人头上再捞回去,因此一旦出现天气异常的情况,也就基本上是七八成要迎接胡人的劫掠了。

    劫掠不是什么问题,对于王允来说,边郡是用来干什么的,不久是用来替中央朝廷分忧的么,况且胡人劫掠一般都会在寒冬彻底到来之前撤走,所以多数情况下并不会影响到京兆地区……

    但是,这一次的规模……

    王允有些头痛,忽然联想起昨天收到的一份从西河郡传来的加急军报,说是有察觉北部鲜卑有异常调动……

    和现在手头上的情报对照起来,这个异动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王允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的细绢,说道:“此为何人传之?”

    斐潜有些汗颜的说道:“王公明鉴,下官……下官与南匈奴於扶罗略有交往……”这个年头,士族的朋友必然是士族,像斐潜这样的虽然可以理解是为了并州军务,但是也会被一些士族子弟讥笑是沾染了腥膻……

    王允眯着眼笑笑,宽慰的说道:“为国分忧,休管他人闲言!”

    斐潜伏地而拜,感激的说道:“得王公一言,足慰生平也!”

    王允一面让斐潜免礼平身,一面在心里嘀咕:

    看来多半就是匈奴那边传来的信息了……

    况且南匈奴也刚好在这条线路之上,所以……

    然而,胡人毕竟还是胡人……

    “依子渊之见,匈奴有几分可信?”王允眯着眼,看着斐潜问道。

    斐潜斩钉截铁的说道:“禀王公,胡人不明道理,不知礼仪,不晓文墨,绝不可信!不过……”

    斐潜表现出来果断的正确政治路线,显然是说到了王允的心里,因此其便微微点点头,示意斐潜继续讲。

    “……不过胡人皆好利也!不瞒王公,下官麾下略有胜兵,直需些许钱帛,便是同胞亦毫不手软。”

    王允低头笑笑,心中想着,虽然有些见地,但是不管怎样,毕竟还是年轻人啊……

    天下难道只有胡人好利?

    笑话!汉人还不是照样有点利益便可忘乎所以,自相残杀的事情难道比胡人会少多少?

    不过,这倒是一个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