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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朱伯良表现得两人像是巧遇,可善于观察的蔡仍,还是看出来了,朱伯良应该是在自己的必经之路等自己。
而且,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朱伯良并不善于骑马,他平时应该是坐轿去上朝,可他今日却没有坐轿,而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蔡仍“偶遇”,然后并肩而行。
见此,蔡仍暗道:“为了将你女儿嫁给我,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可惜你的品级真是太低了,又没有多大实权。”
还是那话。
蔡仍既然已经准备出卖自己的婚姻,准备用自己的婚姻换一个政治筹码,那当然是想价格越高越好。
而娶朱伯良的女儿,违背蔡仍的初衷,还有可能让蔡仍沾惹上麻烦。
所以,尽管蔡仍觉得朱伯良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丈人,但他还是不想娶朱伯良的女儿。
可朱伯良并不气馁,反而主动跟蔡仍说:“昨日人多也乱,没来得及跟子因细说,其实,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意到子因你了,子因你的诗词我全都拜读过,深知子因你的才学和抱负。”
伸手不打笑脸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况且蔡仍还有事可以求朱伯良,所以,蔡仍道:“不瞒朱大人,其实我并不喜欢诗词,我所愿,金戈铁马,保家卫国,开疆拓土。”
不想,朱伯良更赞:“这是我最佩服子因你的地方。”
蔡仍道:“哦?不知朱大人为何会这么说?”
朱伯良压低声音道:“我有一学生是睦州人,他对我说,摩尼教在那里势力很大,且摩尼教的教义就是教人造反的,前些时日,我听人说,睦州有一个叫方腊的人率众造反了,我猜测其规模一定小不了,朝廷若是不派大军,肯定是镇压不了,所以子因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可能又要来了。”
蔡仍听了,心下道:“看来,方腊起义一事,王黼快要兜不住了。”
蔡仍自然不能跟朱伯良说我知道方腊起义的事也知道方腊起义的规模,他只能按照现在宋人普遍的心态敷衍道:“一群暴民而已,我大宋天兵一至,必能秋风扫落叶,朱大人无需担心。”
见蔡仍似乎是对方腊起义一事不感兴趣,又想起刚刚蔡仍说自己愿意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朱伯良猜测蔡仍应该是不喜欢打内战,进而道:“诚如子因所说,东南之事不提也罢,其实,眼下子因还有更大的机会。”
蔡仍明知故问:“是何机会?”
朱伯良道:“当然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朱伯良随后又道:“神宗皇帝留下祖训,收复燕云者王……”
从朱伯良没话找话上和故意恭维自己上,蔡仍能看得出来,朱伯良是有多想让自己给他当女婿。
老实说,蔡仍都有一点被朱伯良打动了,要是朱伯良的官职再高那么一些、权力再大那么一些,哪怕他只是吏部或兵部尚书,蔡仍都会考虑娶他女儿。
蔡仍暗暗可惜:“逐鹿问鼎之路,不允许我不尽全力啊!”
借着朱伯良一心想招自己为婿的劲,蔡仍道:“朱大人,蔡仍有一事相求,不知……”
不出蔡仍所料,朱伯良连什么事都没问,就一口答应道:“子因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必定全力以赴。”
蔡仍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朱大人也知道,我金吾军是从无到有,得从一片荒地中建设,我手下那些丘八,打仗还行,搞建设和治理,就都跟无头苍蝇一般,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这种事,还得靠咱们文人。”
朱伯良立即附和蔡仍道:“子因此言不错,不读经史子集,如何能建设和治理?”
蔡仍道:“所以我想弄些太学生去我那里。”
朱伯良一听是这事,有些为难道:“这……我倒是可以为子因你引荐一些与我有故……”
说到这,朱伯良突然觉得蔡仍好不容易才求他一次,他不能这么不给力,于是他语气一转,又道:“子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你多引荐一些太生学,嗯……其实,子因如果只是想要些读书人,不一定非得要在读的太学生……”
蔡京的“崇宁兴学”太成功了。
每届三千,学时八年(由于学生入学时基础不尽相同,所以对学生学习年限掌握比较灵活,很多不到八年就毕业了。),一届一届又一届,为北宋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
这也就导致,慢慢的,太学生积累的越来越多。
然而,北宋朝廷的官位是有限的。
所以,这几年,太学生的就业,变得越来越困难——其本上,连一成的就业率都达不到,大多数太学生毕业了之后,是没有机会补官的,尤其是寒门学子。
最终,这些太学生或是成为私塾教师,或是成为小吏,或是成为幕僚,或是反复攻读,亦或是干脆就沦为无业游民四下找出头的机会。
朱伯良建议蔡仍可以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
朱伯良的建议让蔡仍暗自一拍脑门,心道:“对啊,我干嘛非得要应届生,往届毕业生也可以啊。”
不过,蔡仍随即又有些为难道:“可这往届……就是这些已经离开太学的太学生,去哪找啊?”
朱伯良自信一笑,道:“这子因你可问对人了,因为朝廷有可能会启用这些离开太学的太学生,所以,凡是离开太学的太学生,在太学都有备案,而我正是掌管这些备案之人。”
朱伯良又小声跟蔡仍说:“太子殿下之所以器重我,就是因为我掌握着这些资料,能为太子殿下选拔优秀的人才。”
蔡仍真没想到朱伯良会这么有用,他立即客气三分,道:“那就有劳朱大人了。”
朱伯良大包大揽道:“义不容辞。”
朱伯良随即语气一转,又道:“不过,这些已经离开太学的人,毕竟已经分开了,想要一个一个找到他们,需要时间,子因你那不着急吧?”
蔡仍怎么可能不着急?
所以,见朱伯良已经跟自己如此推心置腹了,蔡仍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对朱伯良直说道:“我伯父给了我一封手扎,我拿着这封手扎去辟雍外学,可以找吴祭酒和张博士要一百个太学生。”
朱伯良一听,不禁暗自侥幸:“幸亏我反应快,要不然就叫我这宝贝女婿小觑我了,话又说回来,我这宝贝女婿也真是有城府,明明自己就能办成此事,还非要考校我。”
蔡仍猜到了朱伯良所想,解释道:“按说,拿我伯父的手札,直接就可以去辟雍外学挑人,可朱大人也知道,人才与人才之间,也是有不同和差距,所以我才想求知根知底的朱大人帮我推荐一些。”
朱伯良恍然大悟,随即打包票道:“子因放心,我一定为你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其实我跟几个有机会考中进士的太学生关系不错,我尽量说服他们去投你。”
蔡仍道:“朱大人误会了。”
朱伯良有些不确定道:“子因不要最优秀的人才?”
蔡仍道:“非也,只不过每个人对最优秀的人才的定义有所不同。”
朱伯良道:“愿闻指教。”
蔡仍道:“我所看中的人才,并不只是那些会做华美文章之人,我更看重实用型的人才,像精通组织的,像精通管理的,像精通算数的,像精通律法的,像精通谋略的,等等……”
朱伯良恍然大悟。
蔡仍又道:“另外,我不要达官贵胄子弟,不要名门望族子弟,最想要的是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的优秀子弟,以及那些没有名气、没有门路的太学生。”
朱伯良大为不解道:“子因为何要这样的太学生?”
蔡仍叹了口气,道:“文尊武卑,那些达官贵胄、名门望族子弟和那些已经有名气、有门路的太学生,如何能甘心为我这个武夫所驱使,而他们既然不能甘心为我所驱使,我要他们又有何用?”
朱伯良懂了,他道:“此事更易也,子因你要的太学生,更渴望机会,我只要与他们一说,他们一定愿意去子因你的金吾军。”
朱伯良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按照子因你的要求,那些已经离开太学的太学生应该更适合你。”
朱伯良这么说,其实只是想彰显一下他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一点都没想到一百个太学生根本满足不了蔡仍巨大的胃口,以至于蔡仍说:“那些已经离开太学的太学生,烦请朱大人也帮我联系联系,朱大人请放心,我绝不会亏待朱大人为我引荐的人才,更不会亏待朱大人,嗯……朱大人每为我引荐一个太学生,不管我能不能招到,都给朱大人五百缗辛苦费,上不封顶。”,他立时一脸愕然!
缓了好一会,朱伯良才道:“一百个太学生都不够子因你用吗?”
蔡仍也知道自己的胃口太大了,可他要得不是一军,而是建立造反的根基,因此自然是希望手上的人才越多越好。
不过,这种事蔡仍当然不能跟朱伯良说了,他只能半真半假道:“我准备创立一种新的制度,我为之取名为‘参谋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