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韐是七月初离开云地的,然后过真定、中山二府来到了代州。
到了代州之后,刘韐并未做丝毫停留,直接就来到了雁门关,然后就被金吾军的将士给拦了下来。
刘韐直言自己是刘子羽的父亲,欲见刘子羽。
拦下刘韐一行的小校,请他们到驿馆中休息,同时去通知刘子羽。
让刘韐没想到的是,不到两个时辰,小校便回来通知刘韐,前去云中相见。
刘韐暗惊:“金吾军传递消息的速度好快啊,这要是战时,无形当中会占不少优势!”
路上,刘韐一边行进、一边四下观察云地的情况。
让刘韐极为诧异的是,他一个异域打扮的人都没有看到,所见之人全都是宋人的打扮——其实,还是有所区别的,蔡仍在衣服上做了些改变,尤其是在裤子上做了很大的改变,具体一点就是蔡仍引入了后世的裤子。
刘韐不禁向为他们引路的人问其缘由。
引路之人是一个善谈的,他将蔡仍如何强令胡人蓄发、汉装、起汉名一一跟刘韐说了。
刘韐听了,一方面觉得蔡仍的手段有些太过强硬了,另一方面也明白这么做有利于民族统一、有利于建立民众的归属感。
很快,刘韐又发现,路上的险要之处竟然都建立了堡寨,而且纵深有致,相互依托,一看就是行家布置的。
刘韐在心中盘算:“如果在这些堡寨中屯驻足够的兵力,大宋要想从雁门关攻入云地,怕是不易啊。”
又行了三个多时辰,在快天黑了的时候,刘韐一行才被带到寰州。
这时,刘子羽也迎到了寰州。
父子二人一见面,刘韐就发现儿子变了,变得成熟稳重,还有一股上位者所特有的气质。
这让刘韐很诧异!
在跟蔡仍来云地之前,刘子羽虽然已经跟随刘韐在军中锻炼多年,又自幼饱读诗书,但说到底,他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小武官,可以说仕途刚刚才开始。
那时的刘子羽,虽说已经表现得比同龄人优秀了,但在刘韐眼中还是稚嫩的很。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刘子羽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来的全都是干练,而且自信。
刘韐不禁感慨道:“有大将之风了!”
不过——
刘韐到底是老子。
因此,在刘子羽跟刘韐见了礼之后,刘韐立即掌握主动道:“不错,比以前精神了一些,你现在在云地担任什么职务?”——因为通信不便,刘韐真不知道刘子羽现在在蔡仍这里担任什么职务。
刘子羽一边引着刘韐进入寰城、一边说道:“我现在担任兵曹,主要负责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
刘韐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道:“这不是兵部尚书吗?”
刘韐假装不在意的点点头,道:“看样子,侯爷挺器重你。”
刘韐提起这茬,刘子羽立即喜笑颜开道:“侯爷任人唯贤,不拘一格降人才,人们都甘愿为他所驱使,以我为例,我最初只是帮侯爷转运一下物资和招募一下新兵,但因为我做事认真一丝不苟,被侯爷注意到了,然后侯爷就一步一步的提拔我,等侯爷开府,便力排众议让我担任六曹之一的兵曹……”
见刘子羽说得眉飞色舞,刘韐暗中皱眉不已!
原本——
刘韐所想的是,让刘子羽配合他擒杀蔡仍,完成童贯交给他的任务。
可现在刘了羽嫣然已经成了蔡仍的死忠。
这让刘韐有些担心刘子羽有可能不会听他这个父亲的。
因此,刘韐准备先观察观察刘子羽,再试探试探刘子羽,然后再做计较。
刘子羽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阵之后,突然想起一事,然后问刘韐:“爹,你怎么来我们云地了?”
“我们云地”这四个字,让刘韐觉得他的担心是对的。
刘韐亦真亦假道:“不久前,老种相公因白沟一败被朝廷责罚致仕,我为老种相公鸣冤,被童太师听到了,童太师有意打压我,我一气之下便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另谋高就的机会。”
刘子羽对自己的父亲很了解,知道自己父亲是忠于赵宋的臣子,因此,刘子羽不认为,在蔡仍跟赵宋闹得这么僵的情况下,自己父亲会改投蔡仍。
不过——
身为人子,刘子羽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怀疑他自己的父亲。
所以,尽管刘子羽一肚子怀疑,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暗中写了一道奏折将他父亲的到来和他对他父亲的了解一一写下来,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前线给蔡仍,请蔡仍来定夺。
次日一早,寰州知州张克戬便来拜访刘韐,算是给足了刘子羽面子。
张克戬陪同刘韐、刘子羽父子一块吃了顿早饭,便亲自送刘韐、刘子羽父子一同北去。
一直送了十多里,刘韐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便道:“张大人无需如此客气,还请回吧。”
张克戬笑说:“不碍事的,我正好去田里看看。”
张克戬不说,刘韐还没注意。
听张克戬这么一说,刘韐才发现,他一路走过来所遇的田地,几乎都已栽种了稻苗,人们都在稻田里忙活,而且还有不少军队在田中帮忙。
刘韐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军屯吗?”
张克戬道:“有一部分是,不过更多的还是替百姓种田。”
没等刘韐细问,张克戬就主动说道:“我们云地的良田大多都已经分给民众了,侯爷虽然也搞了一些军屯,但都是开垦的荒地。”
顿了顿,张克戬又道:“我们寰州是后收复的,因此耽误了一些春耕的时间,所以,侯爷下令,除了在值的将士,全军自他以下全部下田帮百姓抢回这个时间。”
刘韐诧异道:“侯爷也下田?”
刘子羽道:“下,春忙的时候,侯爷天天带着亲卫下田帮云地的百姓种田。”
刘韐心想:“看来蔡仍是不打算离开云地了,否则他也不能如此拉拢人心,那么童太师说他要自立,看来没有冤枉他。”
告别张克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刘韐、刘子羽一行人路过桑干河的支流。
见不少军人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从河中往外走,刘韐问刘子羽:“他们这是?”
刘子羽答道:“他们应该是清理河道的。”
刘韐身后一人,笑道:“这金吾军还真有意思,种田,还挖河道,既当兵,又当民夫。”
刘子羽看了那人一眼,道:“我们金吾军的将士从不讲条件,所有人都是一块砖,哪里用来,哪里搬,我家侯爷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哪怕刀山火海,只要我家侯爷一声令下,他们都一定会立即爬上去、游过去!”
刘韐虽然是文官出身,但也是一个老行伍,他怎能不知道,这样的军队才是最只怕的?
刘韐心道:“绝对服从,令行统一,我们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遇到他们,恐怕是必败无疑啊。”
刘韐深深的忌惮:“这支成立时间不长的军队绝对是当世一等一的强军,我当提醒宣相小心再小心!”
快到云城的时候,一行人又路过了一个集市一样的地方。
刘韐见很多人在那里排队,其队竟然长达数里,看着不下万人,很好奇的问刘子羽:“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干什么?”
刘子羽答道:“这是牛马市场,他们在排队买牛。”
刘韐不解:“牛马市场?排队买牛?”
刘子羽解释道:“侯爷带着我们到云地以后,连战连捷,缴获了十数万只军粮牛,侯爷说这些牛当军粮吃可惜了,所以下令,一元钱一头卖给百姓。”
刘韐知道蔡仍发行的军票,也用过军票,他还特意研究过军票。
经过研究,刘韐发现,蔡仍发行的军票远比钱引高明,尤其军票是以金银为基础货币的,这保证了军票的价值不会轻易大起大落。
不过——
通过研究,刘韐也找到了军票的弱点,那就是它只能在小范围发行,不可能在大宋这种大国发行,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金银。
对军票很了解的刘韐,自然是知道一元大约等于一贯钱。
现如今,一头牛在大宋大约值十贯(品质不同,价格也不同,另外公母的价格也不同),就算是刚出生的小牛犊子也最少值两贯。
所以,蔡仍一元一头卖牛,的确是实惠于民。
刘韐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趁机多占怎么办,有人尽挑壮硕的母牛买怎么办?”
刘子羽笑道:“侯爷早就料到这些了,因此下了限购令和摇号令,也就是凭户曹颁发的户口购买,四人可买一头牛,买的时候,全凭运气,抽到哪头买哪头,另外,户曹还按稍稍低于市价一些价格收牛,一来,这是防止牛不够用,二来,这是防止平民因无法分牛而引出纠纷。”
刘韐有些好奇户口是什么。
刘子羽看出来了刘韐的好奇,于是详细给刘韐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户口。
刘韐暗赞:“此法高明啊,治下之民人人都登记造册,必能有效的管理治下之民!”
虽然才刚刚来到云地,可刘韐已经看出来了,云地已经稳定下来了,云地之民已经开始接受蔡仍的统治,更有甚者,云地之民有可能是乐于蔡仍统治他们。
刘韐敢肯定,不用多,再让蔡仍在云地统治一两年,云地有可能就会彻底变成蔡仍的地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