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翠,给我起来,别装死,老娘知道你醒着呢。”钱老四上扯了点翠的头发恨恨说道,白养了这贱命蹄子十几年,却是个笨手笨脚的楞货,前几日原想着卖了换些银钱使。
谁料好容易请了人牙子来,这小蹄子竟去那山里躲了起来,教人白白空等了一日,甩手离去的时候钱老四家的没少陪笑脸。待她回来,钱老四两口子便生生的打断了她的一条腿去。
“合该早断了小贱蹄子的腿,看你还敢跑!”钱老四家的将她从驴棚里拖出来,边说着:“今日定要将你卖了的,你也行行好,养你这么大早该报恩了。为了你爹的前途,你就从了吧。”
这一幕何其的熟悉,前一世钱老四家的就是想要在此时将自己卖了。那人牙子第二次来看她那条血淋淋的腿,怕麻烦不肯收倒罢了,临走了还给钱老四家的支了个损招。道这不听话的丫头倒是个美人胚子,只是此时伤了不值几个大钱,何不如任由她瘸了去,再养几年卖与刘财主家做十七房小妾。
一语就让点翠在日后成了个跛子。
心里的恐惧让点翠平生了一股子气力,挣脱了钱老四家的,没口子的喊道:“娘饶了我罢!这腿想来是断了,人牙子那里也卖不得几个钱了。不若养好了,再替娘赚些银钱来。”
钱老四家睇着她,今日这小蹄子怎生变了副陌生的嘴脸,素日里打她骂她只管低头受着,今日竟还知道求饶。
“你倒说说看看,要如何给老娘赚银钱去?”钱老四家的嗤笑道。
点翠一时语塞,上辈子她在归家做丫鬟时,倒是曾在归家的首饰作坊里学了点子手艺,可那都是与金丝银线打交道的活计,钱老四家穷的叮当响,哪里弄得来那般银闪闪金灿灿之物来。
眼见着钱老四家的不耐烦又要动手拖,点翠一咬牙,脑子一热开口道:“小翠既不是娘亲生的,待长两年张开了,想必相貌应是差不了的。兹要是全头全尾的,将来必能嫁个有钱财的好人家,定是能补偿爹娘这十年的养育之恩的。”
点翠没说谎,她长大了是还不错的,不然那二公子也不会抬了她个坡子做姨娘去。
钱老四家的一愣,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这血糊糊的样子估计也卖不得几个钱……再一品,不由的怒骂,小贱蹄子竟拐外抹角的嘲弄老娘丑哩,说着便大嘴巴抽向点翠。
“莫打脸,莫打脸,打坏了不值钱哩!”上辈子是做姨娘的,点翠只懂以青春美色侍人,自是极在意这脸,于是下意识的捂起头脸来喊道。
钱老四家的打累了喘着粗气狠狠骂,老娘没银钱治你的腿,你要是有那命就自己好,没命就当一辈子瘸子去!
翌日,钱老四家的收拾了包袱,牵出了毛驴,骑上去了临镇的娘家,寻思着先问老子娘借些银钱来。
钱老四一见家里的母老虎走了,也顾不得去村头的剃头棚子了,从臭鞋里摸出几个铜板就去村口花寡妇的小酒铺子吃酒去了。
他前脚将将出了门,后脚家里的小子冬哥便也从他爹的臭鞋里捻出了两个铜板来,三蹦两跳的也出了家门。
去邻家看花样子的月英回来见爹娘和弟弟都不在家,便去驴棚里问点翠。
“娘去了舅家赶晚饭,爹和冬哥各自吃酒玩耍去了,可怜我姐妹二人这两日又要饿肚子。”点翠眼见着月英又气又馋跺脚抹泪,回想着上辈子太常寺卿府里最得宠的三姨娘哄小少爷的语气,眨眨眼说道:“听闻啊镇子上开了家点心铺子,香喷喷的果儿馅椒盐金饼、甜丝丝的桂花蒸乳糕、嘎嘣脆的油炸枣果小麻花儿……”
直听得月英忘了抹泪,直往空瘪瘪的肚里猛咽唾沫。
“你咋知这些的?”月英不忘问道。
轻轻摇头,点翠只道:“我倒也没真的吃过,这些个吃食只听了就叫人忍不住,若是能吃上一口……”
“要是能叫我咬上一口,让我做啥都行!”月英立即接过话头,她比点翠小两岁,但是长得比点翠高出一个头,更比点翠壮实很多,当然素日里饭量也大的很。
“二妹要吃这些,也不是不可能……”点翠皱眉轻声细语的吐出了一句话,边挪动了一下屁股,并且小心翼翼不扯到那条伤腿。
月英赶紧将耳朵凑了过去,今日的点翠着实怪异的紧,不过只要为了吃食,她才不管点翠怪与不怪。
点翠凑近她耳边言语了两句。
得了话的月英,飞也似的进山跑了一遭,果真在一处僻静的山坳里寻得那棵小指粗的棒槌。
点翠看着这参,原是前世村子里另一户人家无意中得来的,当时卖了银子引得全村子人眼红,银子到手没两天便被人偷了去,那户人家肉疼的闹着要上吊。这辈子点翠早一步得来这棒槌,心里倒也没有多少愧疚。
月英掂了掂这棒槌,问道:“你却说说怎生处置这货,以我看拿去卖于刘财主家罢了。”
点翠上下打量着一团孩子气的月英,无奈道:“那刘财主家一门刁钻精明的,你去了他们必会欺你年幼,两个大子打发了你要去哪里说理去?”
“我不管,我就要吃那甜丝丝、香喷喷和嘎嘣脆!”月英拉耷着脸甩着手气呼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