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
“夫子为什么要让玉合她……”
“沈相大人机智无双,难道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吗?”赵思轻蔑地看着我“芩帝不死,芩国难乱,芩国不乱,吕大人又该如何上位呢?”
“你是说,”我猛地深吸一口气 ,顿了顿,抬头看他“皇上是被他……害死的?”
“别这副样子呀,沈相大人。”赵思似乎很享受我难受的表情“皇上本来也就活不长了,不是吗?吕大人也算是让他早点解脱了,功德一件呀。”
我死死咬住下唇,恨不能现在就让他死在我的面前,可最终,我还是忍了下来。
“都交代完了?”我眯眼看他。
他点点头“没了,你该放了我吧?”
“不急,”我冷笑了下“你还得帮本相做一件事。”
赵思一瞬僵住表情。
芩国,吕府。
吕玄坐在书房里,一直等着赵思杀死太子的消息,他表面虽平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他一直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有种莫名的顺遂,可他现在也不敢去深想。
因为,他已经离吃成功太近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御林军把我们府给围上了!”忽然,管家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见到吕玄,他立马就跪趴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御林军?”吕玄愕然。
管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带兵的确实就是姑爷啊!
“老爷,是姑爷,是姑爷。”
“他怎么会……”吕玄震惊得无以复加,素来严谨端正的他连衣襟口的褶皱都没理,急匆匆地就往门口赶。
他是不愿意相信白知还会背叛自己的,他那么的信任他,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都给了他,他怎么能背叛自己呢?
他不能!
可打开府门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失望了。
注定好了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尤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岳父大人。”白知还看到吕玄,第一时间就从马上翻身二下,单膝抱拳,跪在了他的面前。
吕玄抿紧唇,脸色铁青,他现在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
白知还见吕玄不出声,自己也不动,直直就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
“你……”过了会儿,吕玄终于开口说话,可刚发出一个字音,他又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小婿并不是因为金银财宝背叛岳父大人的。”白知还低头道。
吕玄闭了闭眼睛,负手看向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一开始就埋伏在老夫身边的,对不对?”
白知还顿了一下,应声道“对。”
“这一切都是谁计划的?沈青枝?岑曦?还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吕玄冷笑了起来“为了他们,你宁愿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来博取老夫的信任?”
事已至此,白知还也不想隐瞒他“是皇上和太子,当初小婿暂时隐退,就是为了能够有让小婿投靠你的机会,皇上他……早就知道您有谋反之心了,所以才会秘密召见小婿......这一切都与沈相无关,岳父如果要恨的话,就恨小婿吧。”
吕玄嘲讽地看着白知还“恨?你觉得我会恨沈青枝?比起其他人,老夫最喜爱的学生就是她,今日就算她要杀了老夫,老夫也不会恨她,至于你们......呵,成王败寇而已,老夫无话可说。”
“岳父大人!”
“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对环儿,可否真心?还是只是为了能博取老夫的信任?”
“是真心的,全心全意,唯她一人。”白知还说得有些急,很怕吕玄不肯相信他。
吕玄摇头笑了下,转身走回了吕府。
“你们要抓老夫,总得要证据,还是等沈青枝亲自来这里吧。”
“岳父......”白知还下意识追着往前走了两步,又蓦然停顿下来。
紧了紧双拳,他知道,今日之诀别,来日也就再也见不到了。
天边的云霞已经全部隐去不见了,可本该高悬的明月却总不见光辉,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仿若永远化不开的阴霾,丝丝缕缕缠上心扉,紧紧扣住,令人窒息。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却也是极为平常的一夜。
有风,有枯败的落叶。
我带着赵思和几个护卫,紧赶慢赶,终于在两个时辰内赶到了吕府。
此时的吕府灯火通明,丝竹声阵阵,歌舞曼妙,翩翩而起的美人儿,摇曳的烛光,仿佛是在迎接一个尊贵的客人。好网
我自认为自己没那个资格让吕玄这般隆重地相迎。
可他就是在迎接我。
一步,一拜,一叩,一揖而下。
他恭恭敬敬向我行礼,第一次对我像是对一个丞相,神情郑重而肃穆“拜见丞相大人。”
我惊愣原地,半晌没有回神。
“拜见沈相大人。”他伏地。
我吓得赶紧偏开一步,不敢再受他的礼。
“夫子怎能对学生行此大礼?”我弯腰去扶他。
吕玄本也没想为难我,顺着我的力道便站起身来。
“夫子,你......”
“丞相今日若是不能拿出证据来,就请回去吧,我有皇上所赐金书铁券在手,你动不了我。”
我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
是了,今日若不是他提起,我几乎就要忘了,当初扶持皇上登基,为了得到中立党的支持,皇上特意许诺了他一块金书铁券,除非有铁证证明他是犯了谋逆大罪,否则谁也奈何他不得。
不过......
“夫子放心,学生早已准备周全。”我转过身,对着外面的侍卫道“带他进来。”
两个士兵听命,压着赵思走到了吕玄面前。
“说吧,是谁指使你刺杀太子殿下的?小皇子的失踪又是怎么会事?”我扫了他一眼,微微抬起下巴,转过身去。
赵思偷偷瞄了瞄我,低下头回道“是......是吕夫子,他承诺会把芩国大将军的位置给我,只要我替他解决了小皇子和太子殿下。”
等赵思说完,我拍了拍手,又有两个侍卫进来,身前还压着两个奴仆装束的人。
“你告诉吕大人,你是谁?你有没有见过他?在哪里见的?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我对着靠我最近的那个人说,顺道还抬手指了一下跪在那里的赵思。
“是,是,是......”那个人受到的惊吓不小,战战兢兢就把话全部说了出来“小的是吕府打扫书房的杂役,名字叫小六,小的见......见过他,他经常出入老爷的书房,是老爷最得力的手下,不过小的并不知道他该怎么称呼。”
“你呢?你是干什么的?你可见过他?在哪里见的?”我看向另一个人。
“小的是太傅府的管家,太傅遭受大火的时候,小的见过他,他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剑从火光里走出来。”太傅府的管家一看到赵思,整个身体都在气得发抖,他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杀死他,为死去的数百名杂役奴仆报仇“小的到死都认得他这一双冷酷无情,阴险嗜血的眼睛!”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带他们下去吧。”我挥手。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替太傅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做主啊,他是个杀人凶手,您不能放过他!”见士兵又要带他下去,太傅的管家不顾规矩场面,挣扎着求我。
赵思大概被那管家的眼神吓着了,激动地对我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食言!”
我没说话,抿紧唇,严厉地扫了他们一眼,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侍卫很快便把他们都带了出去。
“夫子可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我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吕玄。
吕玄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失声笑了起来“原来你和太子殿下的目的,是想借老夫的手,除掉裴鲁的党羽和小皇子。”
我没作答。
“你受的伤可好些了?”吕玄的目光淡淡扫过我受伤的地方,忽然出声问。
我猛地僵住。
“人的身体可不是一件物品,你若总觉得它可有可无,无关紧要,它最后可是会报复你的。”吕玄叹气,背转身去“你总该爱惜它一点。”
“夫子,”我愣愣地看他“你知道我......”
“老夫是你的夫子,你的一举一动,老夫自然清楚。”吕玄说得自信,也坦荡,他捋了捋袖子,缓缓往前方的主座走去。
“你知道老夫要这天下何用?”他问我。
我定了定神,回答道“您不要天下,您要的是满目疮痍的世界。”
夫子了解我,我也了解夫子,从前我或许真的不知道夫子的目的,可通过这几天夫子的反常,我怎么也该猜出来夫子 心中所想了。
“那你来说说,老夫为什么要毁了这个天下?”
“我......我不知道。”
一个人做事,总要些理由,可身正名洁的夫子要做出这等可怕的事,我却根本找不出缘由。
为名?为利?为钱?为欲?
都不是,我知道。
“是因为她,因为爱。”吕玄轻轻开口“一个人的恨可以毁灭世界,一个人的爱也可以,爱和恨,从来都是一体的。”
脸色霎时白了白,我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明白夫子的意思......”